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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声风笛离亭晚(三十八)(1 / 1)

在尹正明喝过还没有消失多少的美酒之后,他便彻底醉过,一直趴在酒肆,也不算睡着的样子,却无论如何说不上清醒。墨伊眼见着眼前一身黑衣彻底烂醉在此处,觉得终究还是讲他带回一个王庭国师该有的府邸才好。桓室王庭其实为尹正明兴建过一座府邸,就在这桓山山脚,与那座酒肆相距也不远。只是在平时,尹正明好似不怎么喜欢那座为他一人而修建的府邸,只喜欢自己建在半山腰的那座小亭子。关于此事,墨伊本人不太清楚原因,不过那位桓室汗王曾笑着说过,不过堪堪是一个怀旧之举,也没什么可说的。

墨伊其实很不解,怀旧怀旧,怀的什么旧?当然还是那座长安城。若是疑心稍微重一些的皇帝,臣下一旦有此想法,那别说还专门遣人为他修筑那座等同于表露异心的独坐亭,说不得只是这一个想法,便能要了一位国师大人的小命,反正如今这位国师等于将自己的命交给了桓室王庭,桓室王庭也决定着他的生死。而一位志在南方广袤大地的王庭之主,竟也不在乎手下独揽大权的重臣怀念南下之路上的死敌长安城。如果说桓室汗王的做法还可能是惜才如命,那么眼前一位国师大人的想法,才更加让人捉摸不透。既然怀旧,那么一个生在长安,也远离长安的治世能臣,竟然为北荒效力,且要毁了一座长安城,最后还要去怀旧?

墨伊将那早已经不省人事的国师送回府邸。没办法,按照这位国师的想法,肯定是想着醉在独坐亭中也罢,只是一座独坐亭因自己而刚刚毁去大半,怕是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够再度修复如初,再度耗去不少人力。眼前尹正明依旧大醉不起,却在梦中不断说着胡话。墨伊也没兴趣听了,毕竟这些年来,自己早就听过无数遍相同的胡话,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而这位国师大人,哪怕醉成这样,在心里最过不去的事情,还是当年的山南折剑,以及剑关决战。墨伊不觉得眼前这一个可以说无情无义的人,是在想着当年与自己一同起兵,最后全部折损在剑南道北边,距离剑关百里之遥的绵河北岸,那一半的尹氏私军。如他一般的人,对于自己手底下的人,都可以当做弃子,其实一点错误都说不上,只能说是弃子之命。就像不久前龙山附近,墨伊率数十人截杀王流,被江月一个人打杀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有一些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包括这位国师大人在内,所有人都连王流的面也未曾见过。

自己也曾经问过这位国师大人,既然他自己都说了,上一辈的恩怨,不适合再强加给下一辈,为何还要执意杀王流?难道一个已经是一国国师的尹正明,放不下芥蒂也就罢了,却要放下自己说过的话么?结果当时一身黑衣背对着她,低着头大笑。

“我纯粹看王流不顺眼,难道我身为一国的国师,想杀个人都不行?”

还能说什么呢?

那王流身边,是四荒第一剑仙,如今实力,比起当年长安城老城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四荒之内,堪堪能与他对敌的,人数寥寥。而王流身后,是东荒五城之一,还是最强的那座雄城。仅说其身份,连自小被当成东荒众生心头之宝的明昔都比不过,真的惹急了东城,随后一大群归真境修士联手来到桓室,拼个你死我活,谁都不好受。况且王流以后的身份,相当于如今桓室王庭的汗王,虽然权力不一定那么大到一人独掌,却也是名副其实的城主,到时候死了一个王流,东城非要桓室皇族绝嗣,也绝非不可能。

只是如今哪怕尹正明已然如此作为,甚至派人入南荒,可是桓室王庭之中,除了众多与他政见不和的重臣,明确对尹正明此举极力反对,说是欲将桓室王庭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甚至要联合上疏,一定要夺了尹正明之权,时至今日,那位汗王却从来不对此说过半句话。

已经不只是少数人觉得不正常了。桓室汗王,比谁都要在乎这偌大南域之中,茫茫无尽的桓室王庭,也比谁都看得透彻与明朗。尹正明只是怀才,桓室王庭之中,称得上雄才大略的,还是这位汗王符合。那么最清楚其中利害关系的,还是这位汗王。难不成他笃定东城不会报复?没可能的。昔日曾有一个人年轻人要入北荒,结果给斜心拦在千里碛地之外,然后跟他说,除非打消这个念头,不然就要与他一同入北荒。可以让一位东城巡按舍去大道,甚至有可能舍去性命不要,只为拦住一人,东荒王家最后一人在东城心中有多么重,可见一斑。这样的情况下,难不成桓室汗王还在寄希望于北荒与东荒之间隔着南荒与西荒,山隔水长,路途不便?当归真境与止境为玩笑?墨伊不信,相信也没有多少人信,因为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想。

此时风停云静,尹正明双目之间忽然涌现出两行清泪,瞬间滴落到双颊之下。他也未曾说过哪怕一个字,甚至仅仅显露一个表情,除了两行清泪,其实与平时的自己并无二致。

北方,有一个先前出现在鲜于地,如今差不多来到荒原的青衫男子,此刻向北望去,眼神迷茫。

此时的荒原,雪落纷纷。如今冬日最冷,连南荒境内不少位于中部的大泽都开始微微结冰,更不要说这处于四荒而言,仅仅比极北雪原稍稍靠南方一些的荒原了。自古以来荒原少人烟,入冬之后更加如此。青衫男子稍微打了一下寒颤,犹豫了一下,向面前早已隆冬朔风,大雪漫天的荒原走去。若是寻常人这般打扮,估计还不等进荒原,自己便先冻死了。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哪怕一位修道之士,耗损灵气去抵御严寒,终究比不上多加几身衣物来保暖,也不必随时都要耗去不少灵气。那名青衫男子回顾南边,视线为一线群山所阻隔,桓山在其中。男子望去的方向,既是那茫茫桓山与桓室王庭,也同样是长安城与北地,还有那西荒五关。男子静静思索着,还在想如何才能够解这断不了的如麻线一般的疙瘩,将它解决在五关关前与北荒之南。西荒五关一线,与此时正南边的那一条直直延伸的线一样,将北荒隔绝。不用人想,不久之后西荒与北荒一定还有一场大战,却不知会在哪一座关隘。若是云关与夏关之后没有茫茫群山,或是深关两侧,都是一样的山口,那大战于何处,也不用这么难猜。

如今长安城与轻扉国仍旧还牢牢占据着辽阳地南边,将那辽阳地生生割裂成两半。但是这种情况也差不多到头了,没有足够的实力,桓室王庭随时都能取回如依旧还在掌握之中的另一半辽阳地。对于长安城而言,辽阳地也并不算什么要地,更谈不上不可或缺,只是对于轻扉国来说,辽阳地恰好将自己与桓室彻底隔离开,等若自己手中凭空多出一道篱笆,更能保护自己不被桓室王庭铁骑踏破。然而无论轻扉国如何想,自身终究还是长安城之藩属之地,只是恰好占据了一座深关,才比那些身在长安城南的众多藩属之地好很多。但是如今来说,一座辽阳地,等同于长安城在守,若是日后长安城想要放弃,那轻扉国也根本什么都说不上,只能老老实实听从安排,哪怕从此直面桓室铁骑,也只能是随命的结局。

男子一步踏向荒原,深厚的雪堆讲他没下半条腿犹不止,整个人仿佛瞬间矮过小半。“这片荒原,果然名不虚传。”

荒原里面有一位前辈,虽说现在还有自己的事情,可是自己一定想要见一面的话,不久时候还是能够见面的。男子一身青衫,被风吹得晃荡不止,两只长袖都灌满了冷风,随风飘进不少雪花。他要再去确认一下那位前辈的想法,想知道万一西荒与北荒再度大战,那位前辈真的还是只会站在一旁,也不当个什么和事佬,就只是不去插手。千年前西荒混战,这位前辈便不曾插手,以至于两座天下生灵涂炭。而他只要想插手,其实那场战争,只会更快解决,就像当年未及赶得上西荒混战的年轻人,若是早早归来,再得玉阳之恳请与北地之挽留,长安五杰倒依旧应该是长安五杰,那北地三城之局势,却绝对与如今大不相同,至少那个野心勃勃的李云川绝对不敢于北地起兵之后还想立城云川城。

这位前辈虽是北荒人士,却与北荒妖族不同,是一位实实在在的神修。虽然在北荒修士以妖族居多,可是于人间而言,修神路也是不可或缺的六大修行路之一。这条路上,如今仍旧有不少修士负大道前行,只为求道。荒原之上,其实这位前辈的年纪,差不多算是最老的一代人了。四荒之中,以北荒修士更容易活得更加长久,而大多年近失史的修士,也都在北荒。至少以青衫男子来看,西荒之中,年逾失史的修士,自己几乎没听过。在那东荒之中,也只有包括斜心与吕问水在内的寥寥数人。至于江月,他的年纪虽说比及一般修士更长,却还算是一个于修行路而言并不年老的人。千岁之龄而已,几乎与长安城同岁。在长安城之前的大墨王朝,如今都还是未曾被历史所湮灭的一个古王朝,江月也确实不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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