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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五十五 醉里红颜行任马(1 / 2)

海州城,莫问楼。

四月花开,香馥满城。城中行人往来,一肩风雨,两履沙尘,行色匆匆,俱为生计奔忙。赵氏朝廷在鱼盐上搜刮民脂民膏,累得城中百业萧条,不复昔年兴盛,这海滨驰名的莫问楼如今也是酒客寥寥。天色渐而隐晦,风雨欲来,莺雀低飞,虫鸟躁鸣,本来楼上稀少的酒客纷纷起身结帐,赶离归家。只有一个淡红衣衫的女子坐在二楼栏杆上,两靥红艳如火,双膝一屈一伸,端着手中酒坛痛饮。

一声霹雳撕裂长空,暴风骤雨狂来肆虐,她却如同不知,坐在雨幕中,将一坛酒喝尽,又从脚下拿起一坛,拍去封泥,仰头猛灌。

“姑娘却是为何事伤心?”诺大的酒楼除却这女子一人,再无酒客,那酒店掌柜算帐停妥,上得楼来,看那女子独坐风雨中,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女子依旧饮着酒,不加理睬。

“姑娘可有同行的人?是省亲,还是避难?”那掌柜见她被雨这般淋,难免着凉生病,便关切唤道,“姑娘,风雨大还是进来喝罢!”

“问钱莫问客,沽酒不沽香!你这莫问楼的招牌却是有名无实!”那女子把手中酒坛信手一丢,倏然在那栏杆上立起,酩酩酊酊的道,说得乃是莫问楼前悬着的那副招徕酒客的对联。

那掌柜却是吃了一惊,幸亏此时风狂雨急,街上无人,否则这乱扔的酒坛只怕要砸着人,此时闻那女子醉话,好不尴尬的道:“姑娘说的是,不问,不问!”

那女子白了一眼,晃晃悠悠从那栏杆上跃下,掂了掂手中长剑,扶着堂中桌椅寻到楼梯口,踏着木阶噔噔走下楼去。

“姑娘!姑娘!”那掌柜慌忙追下,喊道,“还没给酒钱呢!”

那女子走入暴雨中去,拿出长剑咚咚敲着那酒楼门联,怒瞪着杏目,含含糊糊的道:“问钱莫问客!既已问客,莫再问钱!”拄着那剑鞘,踉踉跄跄的行远。

“哎!哎!”那掌柜唤了几声,见风雨大也未追去,摇头连道倒霉。

狂风过巷,送来那女子袅袅歌声: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心为生离恨,情应死别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前朝杜子美好端端的一首叙怀诗,却被她改过来诉相思之苦,只是这女子歌声高亢激昂,抑扬顿挫,毫无伤心断肠该有的婉转凄苦,鼓荡人心引发共鸣,不逊男儿战歌,却是她长歌当哭,隐隐中透出一种求醉难醉的悲凉。那掌柜闻得,悠悠叹道:“这女子如此伤心,这酒就全当我送与她喝的!”说罢便转身上楼去收拾那女子扔下的满地酒坛。

自出青州,珺兰刻意迂回转往东南,躲避武林人士追杀。只因心中杳杳冥冥的羁绊,使珺兰认定柳逸安未亡,思及他可能已至鄱阳找寻自己,便风尘仆仆的赶路南行。然沿途总有些不自量力的虾兵蟹将追来叨扰,让珺兰不胜其烦。她沿海滨而行,途往海州,两三日未见追兵,却是难得的清净。

未料昨夜一梦,珺兰见柳逸安与一女子在床榻上颠鸾倒凤,虽不见那女子面庞,然她裙裳慢解,罗袜高挑,樱口呀呀如黄鹂一般,妖冶妩媚足以见之。珺兰暴怒而醒,脱口便骂,发觉竟是恍然梦境,不觉由怒转悲,伏在自己双膝上悲泣不已:“柳郎,嫣嫣知道你还活着,只要你能出来见我,以后随你胡来好了!”再也没了睡意,着衣起身,打开窗扉,沐着夜风静坐了一夜。

此日珺兰心中抑郁难解,便入城找了处酒楼喝酒,孰料一发不可收拾,喝了**坛下肚,虽两颊酲红,心中却一点醉意都无,直道这酒楼的酒皆是兑了水的,竟这般清淡,更得那掌柜上来问长问短,心中一恼,连钱都不给便大步出门去。脚步紊乱,却为断肠,不为醉酒。

街道上大雨瓢泼,珺兰拄剑放歌而行,觉得心中无比舒畅。屋檐下躲雨的路人,见她这副模样,还道谁家的女子当街发酒疯,交头接耳,感慨世风每况愈下。

珺兰出了海州,便折往楚州方向而行,途中买了匹枣红良驹,每日躺在马背上喝酒,但求解愁,便是没有边羽给江湖小门小派报讯,那些正道人士循一路酒坛也不怕寻她不着。柳逸安当年便是借寒月诀化腹中酒气,博得酒仙之名,沐珺兰与他在山崖洞穴一夕拥偎,竟也有了千杯海量,此时只道酒家皆是粗制滥造,酿出的酒淡的跟水一般。

微风煦煦,鸣鸟啾啾。这日清晨,珺兰横卧马背,任马驰行,不知不觉竟入一竹林来,嫩笋新竹,生机勃勃。林中竹干粗如碗口,修颀刺天。枯叶铺地,被马蹄践出沙沙之声,更是显得这空林之中无比静谧。碧如翡翠的竹叶随风轻舞,将晴朗云天划成一片一片,一人一马信走凉荫,倒是难得的适意。

珺兰将手中酒坛中最后一滴摇入口中,随手便往后一抛,又在马鞍上去摸索,不料再也找不到一个酒坛,不由得蹙眉起身,打着酒嗝道:“怨不得柳郎好酒贪杯,原来喝酒也是这么件爽意的事!等见着他,便与他一起喝,一个人喝酒……实在是太过寂寞了!”此时她才发觉四周秀美风景,四处打量一番,竟觉心情快意了很多。她倒骑在马背上,舒了个懒腰,把浑身骨骼扭的咔咔一阵暴响。

“妖女!”忽而从背后传来一声娇叱,珺兰转身去看,却见三个娇滴滴的少女站成一排拦住马骑去路。三人服饰俱是清一色的淡绿,手中三柄青穗长剑齐出如簇,寒芒历历。

珺兰微微一怔,复又嫣然一笑,拉住马缰,从马鞍上翻越下来,脚步颠三倒四的行到那三女近前。酒气冲天,顿让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掩鼻不及。

“姐姐你怎么能喝酒呢?好女子是不能喝酒的!”左首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儿的少女皱着眉头道,许是十四五岁年纪,小脸红扑扑的,眉清目秀,煞是可爱。

“青盈,你怎么能管这妖女叫姐姐!”中间那个年纪稍长的少女闻言顿怒斥道,只见她丹凤目,黛山眉,透着一股淡淡的英气。

“芷荷姐姐!”那叫青盈的小女孩被斥,可怜兮兮的低下头去,不停的玩弄自己衣角,嘟嘟囔囔道,“我见她年纪比我大,自然要叫姐姐了!”

右首那个女子也出言责怪道:“这妖女怙恶不悛,怎可跟她姐妹相称!”

三女顿时你来我往,唧唧喳喳说个没完。

珺兰顿觉好笑,斜倚在竹干之上,冷眼看她们争吵,不料这一吵竟然无休无止,珺兰终是不耐烦,蹙眉道:“呃!你们拦住我要作甚么?不说便让路!”

三女此时方才住口,装出凶神恶煞的表情,齐刷刷的把目光射向珺兰。那叫芷荷的女子怒视道:“妖女,速速束手就擒,不然休怪我们太湖三姝不客气!”

“嗯,嗯,我不想伤了姐姐你,你还是让我们绑了吧!”青盈轻轻咬着下唇道。

那右首女子闻言气得俏脸青绿,凶巴巴的对青盈道:“不许叫她姐姐!”

青盈被骂,眼泪汪汪的道:“颐婷姐姐,你怎么这么凶啊?”

那女子见青盈泪光涟涟,模样好生委屈,也知语气过重,慌忙哄道:“青盈莫哭,莫哭!是姐姐说重了!”

珺兰哭笑不得,思到太湖境内只有薄云庄沈慕堂在江湖小有名气,眼下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自称什么太湖三姝,想也应是沈家弟子,她便直身而起,打断三女吵闹道:“怎只有你们三个丫头,沈慕堂呢?”

“哦,爹爹往湖州去了!”青盈瘪着小嘴答道。

芷荷与颐婷见青盈竟这般乖巧的答珺兰话,差点气昏过去,此时长剑一抖,齐声道:“不必跟她多言,青盈,我们一起动手拿住她!”便举剑往珺兰刺来。

青盈哦了一声,半天才拿着剑叮叮当当跑过来,却见茫茫剑影一片,怎么也插不下手,只知在她们战团外绕圈,急得满头大汗。忽而激斗声嘎然而止,那二女手中长剑俱被珺兰缴了去,她们尚未回神,便见珺兰指如弄花,瞬间封住了她们穴道。青盈此时方才才看得清了,轻叱着朝珺兰打来,却见珺兰拿着剑锋在颐婷脸上比划着,邪声邪气的道:“小丫头,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把她的脸划花!”

颐婷见那凛冽剑锋只离自己面颊分毫,顿吓得大哭起来:“不要!不要!”她性情本如芷荷一般坚强,只是女儿家最是在意容貌,珺兰以毁容相胁迫,她想不哭都不成。

芷荷未料珺兰武艺高绝至此,十数招内便轻易制住了她与颐婷,一时惊讶莫名。却见珺兰此时表情凶恶,吓唬得颐婷放声大哭,芷荷顿怒喝道:“妖女,你自己脸上有疤,便嫉妒别人!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珺兰最忌别人说她疤痕,此时闻言却是动了真怒,剑锋一转,划向芷荷面颊:“那好,我先破了你的相再说!”

“姐姐!不可以!我听你的话,我不动,你别伤害她们!”青盈见珺兰真要动手,焦急万分,连连恳求道。

这小姑娘这般无邪可人,珺兰闻言心头一乐,怒气渐消,转身对青盈道:“那好!你去山间找些粗大的藤条过来!”

青盈看看芷荷,又看看颐婷,小嘴撅了半天,终对珺兰点头道:“姐姐不要欺负她们,我这就去找!”

“不许叫她姐姐!”颐婷脸上泪痕未干,此时见青盈任由珺兰摆布,不由气得大喊道。

芷荷也是有了一丝恐惧,颤着声音道:“妖女,你玩什么花样!”

珺兰嫌她们聒噪,索性将她们哑穴也点了,拿过她们长剑过来把玩,久不见青盈归来,很是不耐烦,浑身寒炎真气暴涨,便见那两柄长剑不堪蹂躏,霎时碎裂成一地铁片。芷荷与颐婷见状,只觉珺兰如同妖魔一般恐怖,禁不住瑟瑟发抖。

“姐姐!姐姐!我找来了!”闻得青盈呼喊,珺兰扭头去看,便见她拖了好大一捆藤蔓过来,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珺兰忍俊不禁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找这么多过来了!”青盈抹去鬓边汗滴道:“哦,姐姐没说要多少,我便多采了些!”

珺兰强忍住笑意,从那藤蔓上截下两段来,走到颐婷跟前缚住她双足,纵身而起,便将颐婷倒挂在一口粗大的竹干之上,落地后对芷荷也是依法炮制。这两个少女初入江湖,尚不知世道险恶,也不知珺兰究竟要拿她们怎地,如今被倒吊着,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忽见珺兰凶狠一回眸,忍不住都哇哇大哭起来。

“姐姐!你怎么把她们吊起来了!”青盈见状不由得拽住珺兰衣袖道。

“不把她们吊起来……”珺兰若有所思道,“那姐姐就只好杀掉她们了!”

“不要!”青盈吓得大叫道,“那……还是只把她们吊起来好了!”

珺兰不觉莞尔,抱着青盈跃上马背,喝了一声“驾”,便策马往竹林外行去。那被倒悬在竹干上的二女见青盈被带走,心如火燎,却又束手无策,哭得愈发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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