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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五十一 风嚣夜黯星躔血(1 / 2)

青州四月,烟雨霏霏,西风渐起,漫卷花尘,疏枝飒飒,遍野萧条,正是一川芳草,满城飞絮之时。城郊一处山庄,掩映在如垂幔般的云气之中,浅堵重重,屋宇鳞次栉比,朱门碧瓦,雕栏玉砌,颇见奢富。却见那山庄正门书着“玉剑门”三字,兼具颜筋柳骨,煞是俊秀,却隐有矜伐之气,折去了几分风韵。

庄中正阁,一年四五十许的男子披衣坐在案前书写,一时蹙眉思索,一时拊掌玩味,一时捋须微笑。忽有一妇人推门而入,款款行到书案旁,手中端着一青釉瓷碗,蒸蒸的冒着热气。那妇人将瓷碗放到一侧,静静的在一旁看那男子所写的文字,略略颦了颦道:“老爷,你还在为那邪门少年男女之事费心呢?”

那男子从冥思中回神,忙将手中笔毫搁到砚上,扶过那妇人坐下,悠悠叹口气道:“邪门隐匿江湖数十年,今魔功重现江湖,习练之人不过弱冠之龄,却是不祥之兆。恐邪门死灰复燃,我已发出请帖邀各名山大派掌门,齐来青州商榷应对事宜!”

这男子正是玉剑门门主狄沧澜,那妇人便是狄沧澜之妻,岭南钟家次女钟棉玉。江湖五行之中,独“火”之狄家,势单力薄,故狄沧澜借与“金”之钟家联姻来抬高江湖地位,未料收效寥寥。狄沧澜苦心孤诣,经营玉剑门二十余年,在江湖中却仍无与其他四家比肩的分量,常让他饮恨长叹。

此时那钟棉玉闻言,淡淡道:“只不过出现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学的那魔功一些皮毛罢了,值得如此劳师动众,更何况那少年如今已被老爷你诛杀,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狄沧澜面色微变,旋即笑道:“夫人未曾亲睹那日战况,又怎可断言这少年只学的一些皮毛?那少年年纪未长,一身武艺已是这般骇人,若是假以时日,定是中原武林一患。想三十年前少林寺之围,中原武林正道十停去七方才将邪门妖孽杀尽,如今江湖人每每谈及,尚心有余悸。这少年虽死,然尸体不知被何人盗去,恐是邪门同党,若是如此,只怕江湖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我邀请各大派掌门前来,襄盛举,觅对策,也是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我总是觉得事有蹊跷,若是邪门韬光养晦这许多年,又怎会纵容这初学魔功的少年在江湖妄为滋事?我窃以为是颜女侠的公子受妖人误导,并不知晓个中情由……”钟棉玉略有戚容的道。

狄沧澜闻言面泛愠色,声调平平的道:“邪门之人传他技艺,其心昭昭,便是他不知情,也只能错杀,不可误放!更何况,此子身为朝廷令贤之后,却与钦犯贼寇勾搭一气,单是此罪,我辈人人得而诛之。甚之,那姓沐的妖女所使拳法,与当日灭金陵梅家满门的恶魔所使同出一辙,这其中阴阴暗暗,纠纠缠缠,又如何能容那对妖邪男女活在人世!”

“便是如此,只消将那少年先行擒获便是,同为人父母,怎可妄伤他人孩儿性命!”当日颜昕茹上门问罪,被狄沧澜击伤,那般悲痛欲绝的模样,已是让钟棉玉动了恻隐之心。

狄沧澜愤然而起,冷冷道:“夫人莫提此事,便是要提此事,且问川儿作了什么?竟险些被那妖女毁去一双手臂!当日我携川儿往岁寒庄,不过求个公道,怎料那妖女咄咄逼人,嚣张猖狂,却是欺我狄家无人!”

钟棉玉便再也不言语,微微叹了一声道:“老爷你没有用早膳,还是先把这馄饨用了吧,不然都要凉了!”

狄沧澜面色稍缓,将案上字迹示与钟棉玉看:“这是我为此次武林大会撰写的檄文,夫人且过目,看看可好!只待此事计定,便是我狄家大显威名之时。”待她接过,狄沧澜便从案下取出一双银纹琥珀箸,将那盛馄饨的瓷碗端到近前。

钟棉玉微有几分不豫,道:“这馄饨是我亲手端来的,老爷值得这么小心么?还是用调羹吃吧,用筷子很是不便。”

“邪门之人心狠手辣,无孔不入,我也是不得已……”狄沧澜尴尬一笑,还是用那琥珀箸在瓷碗中捣了捣,方才换过汤匙,小心的舀出馄饨来吃。

钟棉玉也不答话,将那所谓檄文又看了一遍,轻声道:“老爷这文章,鼓舞人心,字字珠玑,委实妙极!”她将那宣纸放下,心中却在道:“江湖三十年来一直未有邪门异动,只怕这武林大会是捕风捉影,徒劳无功。威名,威名……为这所谓威名操劳一世,却是值与不值?”这番话却不能说出口,便岔开话题道:“菁儿来信说回来给你贺寿,也不知现在上路了没?”

“这丫头……”狄沧澜闻言放下手中瓷碗,颇为得意的道,“一走便是好几年,全当这个家不在了……”

钟棉玉暗自垂泪,低泣道:“也不知她这些年有没有吃苦,过的好是不好?平素写封家书都只有片言只字,除了习武之事其他一字不提,也不知我这当娘的多么记挂她!”

“夫人莫要伤心,不是马上就要见着了么?”狄沧澜慌忙起身抚慰道,“菁儿可惜是女儿身,否则以她的资质天分,玉剑门振兴指日可待。”他忽而作痛心疾首状道,“可恼川儿太不争气,为了一个女子荒废武艺,不思进取!”

钟棉玉闻言止住哭泣道:“老爷莫气,只盼川儿与那骆家闺女完婚,便会回归正途,立志发奋!”

“但愿如此!”狄沧澜轻叹一声。忽而他感觉头脑一阵晕眩,一个趔趄跌到椅子上,口中断续道:“夫人……我……头好晕!”

钟棉玉慌忙将他扶住,关切问道,“可是当日所受内伤发作?”当日狄沧澜虽以三招陵迟之剑“杀死”柳逸安,却也被他强横内力震伤,吃了无数灵丹妙药依旧不能根治。

“没有什么大碍,夫人扶我到房中稍事休息便可!”狄沧澜强打精神道。

“老爷还是勿要过于操劳!”钟棉玉小心将他扶到房中,出来见那馄饨还剩半碗,便端起往厨房行去。

这日午时,玉剑门举派用饭。狄沧澜腹痛呕吐,未曾进食,钟棉玉草草吃了点,便去正阁探视狄沧澜伤势,刚一走到床边,便觉手足无力,一下软倒在地上。狄沧澜闻得响动,睁眼来看,慌忙起身将钟棉玉扶起,急唤道:“夫人!夫人!”却始终不见她醒转,隐隐看出是中了**之毒,便要运气帮她驱毒,不料腹内真气一动,便四处冲窜,平服不定,五脏六腑一阵剧痛。此时屋外响起一片咔嚓异响,极像剥皮拆骨一般,狄沧澜猛惊,便欲下床去察看。

正此时,房门被人猛然推开,狄沧澜忍痛抬眼去看,却见一黑衣长辫的少女,木无表情的走入,两点瞳仁散发着如同赤焰一般的光芒,手中提着的一把卷口大刀上,殷红的鲜血不断的从刃口上流淌下。

“你是何人!”狄沧澜挣扎起身,怒喝道,却从那少女身影之外看到阁楼外的场景,顿时惊骇无比……

……

弦月倒挂阴空,黄叶遍地翻飞。青州城外山道上,一个淡红衣衫的女子负剑奔行,靓影过处,带起星辉两袖,复又洒落在木丛之中,恍如霜雪。闻得夜莺婉转啼哭,一声一声响彻寒夜,刺入云霄,一阵寒风突至,顿将那啼声隐没了去。

悲闻柳逸安死讯,珺兰负伤带病北行。路上赶往青州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珺兰打尖时常能听到有人谈论武林大会之事,终于隐隐约约了解到柳逸安身亡之事梗概。

“柳郎含冤受屈,可恨那狄沧澜竟指鹿为马,借此事向中原武林邀功,玷污他声名清白。我沐珺兰不灭狄家,枉生为人!”一路来,追忆与柳逸安往事种种,珺兰只觉痛彻心肺,生不如死,此时只想报仇雪恨,杀戮之心日重。

朱彤用药如神,珺兰风疾已几乎痊可,臂上伤势也好去大半,只是伤口未完全愈合。至青州境,珺兰购了把长剑,径奔玉剑门而来。她从江湖人口中得知狄沧澜当日岁寒庄外一战,落下内伤,与颜昕茹一战,又耗损元气,故而打算铤而走险,欲趁夜潜入玉剑门将狄沧澜击杀。奔行出密林,已隐约可见玉剑门庄园轮廓,荒林瑟瑟,阴风萧萧,道不出的诡异氛霓。

“柳郎,都是嫣嫣害了你……”珺兰摸了摸怀中那块冰寒的玉佩,一时泪雨潸潸,“除非嫣嫣亲眼见到你尸骸,不然哪怕寻遍三山五岳,也要将你寻回……只是一日未寻见你,嫣嫣便要痛苦一日;一月未寻见你,嫣嫣便要痛苦一月;一年未寻见你,嫣嫣便要痛苦一年……柳郎你毋或那般狠心,莫要让嫣嫣在痛苦中过一生一世!”

睁开朦胧双眼,已经行至玉剑门外,珺兰只见庄门紧闭,墙瓦森森,哀风怒号,狂拂着败叶在墙头飞舞。有无比腥臭的气味从门缝中泻出,让人嗅之难受直欲呕吐。珺兰心中一惊,纵身从门墙上跃入,却只见玉剑门空旷的庭院中,百余具尸首横陈竖摆,血流成溪,或是身首异处,或被开膛破肚,恐怖景象,让人毛骨悚然。珺兰顿时惊诧莫名,这般阎罗地府般的惨境,她已司空见惯,却还是难免感觉后脊阵阵发凉。那些尸首虽死状恐怖,但是面容安详如寐,却是在不知不觉被人一刀斩毙,连一声呻吟都来不及发出。

“是谁做的?”珺兰一阵蹙眉,旋即想到那个黑衣少女,忽又摇头,“如此迅速的杀尽玉剑门众多身负武艺的弟子,非一人之力所能为!管他谁杀的,杀干净了便好!”如是思度,珺兰粉靥上升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寻着那一路血迹走入一处高大的阁楼,却见那栏杆之上,悬着一具被剐去皮发的尸首,遍体通红仿佛刚产下的婴孩,身上割伤纵横错布,目力无法分辨,竟是被人活活凌迟而死,血管中的鲜血依旧在涓涓流淌,从双足滴下,在空中舞成两条鲜血流苏,被寒风吹得乱摆。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杀人者应是给柳郎报仇的!”珺兰从怀中掏出那玉佩,睹物思人,心痛难禁,不住欷歔道,“柳郎,嫣嫣真没用,不能手刃凶仇。你……如今却在哪里……”珺兰一直怀抱着柳逸安未亡的丝丝憧憬,这憧憬毫无理由,毫无根据,然正是如此,使她不敢妄起轻生之**。

“孽障!受死!”忽而闻得一声暴喝响起,珺兰回眸去看,却见一长眉僧人,手持一禅杖直面打来,风生云起,沉稳威猛。珺兰轻叱一声,从背上拔出长剑往那禅杖上一绞,便将那千钧力度卸到一旁,闻得一声喧豗巨响,庭中石板竟被那禅杖砸出一二尺见方的深坑,尘土飞扬,那石缝中的鲜血正滢洄无处流淌,此时泻溜着都往那石坑汇聚而去,霎时将其注满。

那僧人收杖退立,见这庭院中尸骨成堆,血流成溪,顿时眉梢怒指,目眦欲裂,一遍一遍的悲吟佛号,忽猛然抬头,双睛两道厉电般的目光直射珺兰面门:“刀疤?你便是那日逃脱的邪魔女子!老衲今日要斩妖除魔,还人间净土!”喝罢挥舞着那禅杖横扫而来,风声呼呼,力道无俦,卷带着排山倒海一般的凶猛气势。

珺兰右手有伤,便将长剑交持左手,剑芒圈着那杖头且绕且退,冷冰冰的道:“人不是我杀的,老和尚你莫找错了人!”

“铁证如山,岂容你狡辩!”那老僧禅杖疾戳而出,如同狂龙喷火一般暴进数尺,破了珺兰剑势,径往她肩头砸去。

珺兰挥剑来格,竟被震得连退十数步,喉头一阵甜涩,拼命忍住方才没有吐出鲜血,心中已是大怒,怒喝道:“老秃驴休要欺人太甚!”玉臂一振,漫天红霞卷出,只见剑锋,不见剑柄,宛如一匹火红的绡缎,猎猎袭来。她生平未尝遭遇敌手,此时争强好胜心起,也懒得与那僧人分辩,真气运转,一出手便是惊鸿剑喙式之雪岫噙云,如同百花竞放,千蕾吐蕊,绚丽多姿,让人目不暇接。

那老僧不闪不避,暴喝一声,却见他浑身真气充盈,百衲衣如同顺风扯满的桅帆,须眉在劲气中飘曳,手中禅杖舞出无数漩涡,便如汹涌的海潮往那剑幕上呼啸而去。须臾间,长剑禅杖已撞击无数次,然人耳听来,宛如一声。珺兰倒飞开去,拄着长剑在地上犁出一道丈余的剑痕,方才堪堪立稳,终是将一口鲜血咳了出来。

那老僧并未罢手,右脚在地上一踏,双手握持那禅杖飞速刺来,便如一支离弦的利箭,杖是箭头,人是箭羽,遽忽飞驰,庭中鲜血被那劲风吹拂,瞬间干涸了去。

珺兰双眸一寒,将长剑交还右手,忍痛握定,自下而上朝刺往那杖尖,一匹华丽诡奥的剑气泻注而出,那剑芒末端忽开忽合,似吞似吐,发出一阵一阵尖厉的鸣叫,正是喙式之霜天唳月,只是珺兰此时内外具创,已不能将此招威力发挥到极至。

两道罡风碰触刹那,鸣声嘎然而止,珺兰手中长剑自剑锋至剑柄,齐齐裂成两半,右手虎口应时开裂,臂上伤口也迸发开来,疼痛难以抵挡。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不然休怪老衲破戒!”那老僧见眼前这女子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毫无人性可言,心中已生将其击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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