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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听雨轩中夜听雨(2 / 2)

苏三老爷转过头来看着梁伯韬:“世子,你看李同知这么处置可好?”

梁伯韬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突然,他又像想到了什么,走了几步站到李清音面前,看了看那个满脸娇柔的李家三姑娘:“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你不想活了?”

李清音哪敢再看他的眼睛,躲闪着,小声说:“是母亲教我这么说的……”

“那也得你自己说出来我才能听到啊!”梁伯韬似乎很感兴趣的上学打量了李清音一番:“你倒还算得上是个美人。”

李清音惊喜的抬起头来,看着梁伯韬玉树临风般站在她面前,笑容可掬的看着她,心里充满着不可置信:难道世子爷想纳自己为妾?

“小爷对美人儿的要求一般都不会拒绝的,所以……现儿我就帮你去死好了。”梁伯韬伸手推开扶着李清音的那个丫鬟,然后轻轻推出一掌,就看见李清音娇弱的身躯飞了起来,又一次落进了池塘。

“音儿!”李同知大惊,爬了起来指挥着下人们赶快打捞小……姐。

幸亏工具都是现成的,打捞得很顺利,李家三姑娘又一次成功获救。

“敢耍这样的花招来算计小爷,我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次看在苏知府的面子上我且放过你,如若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梁伯韬怒气冲冲的对着李同知一甩衣袖,带着苏润璋和苏润璘离开了李府。

李同知站在那里,脸色衰败。

“李同知,你就算再宠爱大姨娘,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苏三老爷不满的看着下属:“你且看看清芬这孩子,穿着打扮可比得上清音一半?她才是嫡女,你难道就糊涂了?”

“是属下糊涂了。”李同知声音委顿:“属下没想到平常纵着她,竟然把她的胆子养得这么大,竟然敢暗算世子爷,亏得世子爷不计较,否则……”

“你知道就好。”苏三老爷点点头:“就把大姨娘发配做个外室罢,最好是直接卖掉,但是看你那份舍不得,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了。”

苏三老爷说完带着长随也走了,李同知耷拉着头跟在他身后走着,显得格外萧瑟。

池塘边上热闹的人**最终散尽,这里又恢复了宁静。

李同知夫人特别开心,叫丫鬟摘光了后花园为数不多的紫藤萝花,做润璃最爱吃的紫萝饼和紫萝糕。

看着坐在右手边的苏三太太和润璃,李同知夫人拿着帕子擦着泪水,可是擦了又擦,怎么也擦不干似的。

“哭什么呢,终于苦尽甘来了,该开心才是。”苏三太太拍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十多年了,我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李同知夫人满脸快活的笑容:“幸亏世子爷和苏少爷出面,这才帮我除了心头之祸。”

“可是,李太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大姨娘从中搅局,今天难堪的可是清芬。”润璃看着李太太只顾开心,却没有想到可能的危险,说话的语调都多了几分冷冽:“所以,我觉得李太太你以后做事千万要慎重,不要再拿清芬的幸福不当一回事。”

“我是迫不得已的……”李同知夫人的眼圈又红了。

“是,母亲也是迫不得已的,我知道。”清芬拿了帕子捂住眼睛:“我不怪母亲,只怪自己不能帮她分忧解难。”

苏三太太拍了下润璃的头:“你倒没大没小的了!李伯母难道还不知道事情轻重?清芬是她心尖上的宝贝,怎么会不顾她的幸福?只不过是没想到那世子爷的脾气倒是挺大的。”苏三太太笑得嘴角都翘了起来:“但是也好,阴差阳错倒把那个给扳倒了。”

“只是可惜了,芬儿都没来得及认识你那个侄儿。”李同知夫人叹了一口气。

润璃望着她那圆润的脸,心里想着,果然是人心不足,得陇望蜀呢。

“李太太,你还有家务事要处理,那我就带着女儿们先回府了,过些日子我们再聚罢。”苏三太太站了起来向李同知夫人告别。

李同知夫人赶紧使人去寻了苏润珉和苏润珏过来,苏润珉呆在李清音屋子里安慰她,而苏润珏却和李家五姑娘李清如正在嘀嘀咕咕说闲话,听说就要走了,两人虽有些遗憾,但也听说了李同知府上今天出的事情,知道他们李家还得安顿事情,只得起身告别,跟着苏三太太乘车回府。

苏三太太有点遗憾,没能把苏润璋把亲事给定下来,这是她今日深感懊悔的事情,但是幸而没有错过一场好戏,倒也弥补了她心里的惆怅。

润璃今天倒也着实为李清芬感到欢喜,这是不是叫否极泰来呢?只是在上车前,清芬红着脸在她耳边细声说:“润璃,你那个四堂兄确是英俊。”这让润璃生出了几分惊诧,原来少女怀春竟是这般容易!这让她突然感觉到仿佛看了一局分明写着“本剧终”的戏剧,但却拖拖沓沓的让人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小小的线索,将断未断,惹得人很想看到这个剧本的番外。

梁伯韬今天也很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前就是那个粉色春衫的少女,微风把她的月华裙吹得飘飘扬扬,她就像月中仙子一样朦胧,那一双眸子始终在他眼前,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正在脉脉的看着他。

“她真漂亮。”当他翻了n个身之后,不由自主竟然说了出来。

“谁?”对面床榻上苏润璋抓住了暧昧的情愫,绝不放过。

“她就站在池塘边那棵柳树下,亭亭玉立,眼神很温柔……”梁伯韬回味着见面的场景。

“哦,那是李同知家的三姑娘,李清芬。”苏润璋点点头:“她确实是个不错的,你难道没听到润璘弟弟提起她?她一年之前就开始帮着李同知夫人管理家事,帮着她母亲来对付大姨娘,闲的时候就要绣花拿出去卖帮贴着李夫人,好让她有钱打点下人,唉,也真是苦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

梁伯韬翻了个身,很有兴趣的看着他:“我就觉得奇怪,那个大姨娘又没有惹你,干嘛你就非得要李同知把那个姨娘赶跑,感情是怜香惜玉了?”

“随便你怎么说吧,但我真的只是觉得想帮她一把而已。”苏润璋拉过被子闷着头,不再说话。

一屋子的宁静。

大周行医记事26春日纵马衣角香

润璃是被济世堂的周医女直接从洗玉斋拉走的。

事出突然,来不及回含芳小筑换衣服,润璃带着黛青和葱翠急急忙忙跟着周医女走出了二门,吩咐长富和长贵去准备轿子,自己带着丫鬟站在角门处等待。

耳边传来马蹄的“得得”声,润璃抬起头来,看到两匹马停在自己面前,马背上是梁伯韬和苏润璋,两张年轻的脸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烦恼、郁闷这四个字。

“润璃妹妹,要去哪里?”苏润璋一眼看到润璃站在角门,蹙着眉头,眼中满是焦虑。

“我去济世堂,来了个难产的产妇,师傅是男的,不太好去给她治。”润璃想到在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那个难产的产妇已经痛了一天,杭州城里最有经验的产婆也没办法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直嚷着保大还是保小,据产婆说熬这么久了,就连保小都不一定能保住。

夫家要求保孩子,可偏偏产妇娘家也颇有势力,直接喊人打了进去,抬着产妇送到回春堂,那里的医生一看就说产妇出气多进气少,没得救了,产妇娘家却不死心,就抬了送到济世堂,请救苦救难的三小……姐来救救无辜的母子。

周医女描述当时的场景极为混乱,夫家和娘家都发动了护院相互殴打,济世堂外面一时堵塞得水泄不通。

“你先赶紧回济世堂疏通下,去我的房间把那套工具和衣服拿出来,准备好白酒热水和羊肠线,然后把最里面那间房子打开,把济世堂所有的蜡烛灯具都放到那房间去。”润璃皱眉等着家里的轿子,救人如救火,心里越是着急,就感觉越来得慢。

“润璃妹妹,你难道还会接生?”苏润璋是真的惊住了。

治病和接生,在大周人的思想里是两个概念,未出阁的女子竟然去做这样的事情,不由得让他惊骇了。

“我这不是接生,是产妇难产了……咳……你不懂,和你说了也不知道!”润璃望了望角门那边,整了下鬓边飘落的几缕碎发:“总之很着急,那个产妇随时会有危险!啊……”

一声惊呼,润璃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捞了起来,然后落在了马背上。

“姑娘!”黛青和葱翠惊呼起来,世子爷俯下身来,伸手一捞,他们的姑娘竟然就被世子爷单手抱到了马背上,两人共骑着一匹马往济世堂方向去了!

“你们快跟着来济世堂,我也过去看看。”苏润璋望了下两个惊得目瞪口呆的丫鬟,善意的提醒她们。

黛青和葱翠对望了一眼,无可奈何的提了裙子,小跑着往前面奔去。

润璃的心跳得很快,这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子有这么近的距离接触。她能感觉到少年那宽阔的胸膛贴在她的背上,那青春的气息离她那么近,竟然让她有点思绪飘渺起来。

“小心点,别纵马!”她稳了稳心神,提醒着梁伯韬。

“知道,你要相信我的马术!”梁伯韬骄傲的说,他尽量集中注意力驾驭着奔马,可胸腔里的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得激烈,润璃的头发不停的在他下巴蹭着,让他的一颗心变得柔软起来,仿佛是化作了一团春水,要融入这江南三月的春光里。

济世堂和苏府只隔了两条街,距离短得让梁伯韬感到遗憾。

他翻身下马,看到马背上的苏润璃正用求助的眼光看着他,她的大眼睛仿佛充满着责备,嘴唇红滟滟的,微微嘟起好像在生气。是啊,润璃一直跟着苏知府在杭州生活,肯定没有学骑马的,她不知道该怎么从马上下来。润璃生气的小模样看得梁伯韬心里好一阵自责,真不该如此考虑不周全,直接把她虏上马,结果却下不来了。梁伯韬望着润璃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帮你牵着马,你抱着马脖子下来。”

润璃小心翼翼的用目光测试了下马的高度,摇了摇头:“我怕。”

梁伯韬挠了挠头,这是在闹市,不是在苏府的角门,那种肆意妄为的事情不能再做第二次了,可润璃该怎么下马呢?

“三小……姐,三小……姐!”气喘吁吁的声音,周医女刚刚才赶到济世堂门口。

梁伯韬大喜,抓住周医女的手:“你躬身站着,璃儿姑娘下马的时候一只脚踩着马镫,然后再踩着你的背下来就行了。”

周医女愣了下,梁伯韬要她做脚垫不成?

“你别听他胡说。”马背上的润璃对着周医女说:“周姐姐,你站到马的旁边,我踩到马镫你就抱着我下来。”

就这样,润璃总算成功下马了。

走进济世堂,产妇已经被安置到里面去了,药房正堂产妇的夫家和娘家正在争吵,面红耳赤。

“三小……姐来了!”济世堂的坐堂大夫见到润璃跨进药堂大门,惊喜的喊。顿时吵闹的屋子安静下来。

“我先进去看看产妇的情况,你们不要喧哗,在这里好好等着。”润璃看了济世堂里的人一圈,走进了后院。

产妇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旁边的产婆锁紧了眉头:“三小……姐,这夫人是大丰粮肆陈老板的儿媳,父亲是挽香记的东家,身子骨儿本在做闺女的时候就给养娇贵了些,现儿胎儿太大,她骨盆又窄,入盆都三个时辰了,宫门还没开,可她自己倒已经痛得闭过气了,哪还能生下来?”产婆手一摊,满脸的无奈。

“破水多长时间了?”

“羊水倒是刚刚破,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呢。”

润璃点了点头,这是典型的吃得太好,不爱运动,盆骨过窄,产妇本身又身体娇弱造成的。羊水刚破其实是可以自然生产的,只是产妇已经晕过去了,没办法叫她正常生小孩了,看来只能动刀子了,否则如果羊水流干了就不太好办,就算大人保住了,小孩子不一定会是正常的新生儿。

“把她的臀部用枕头垫着,减少羊水外流,我出去和她的亲属交涉下。周医女,你赶紧把我的衣服和工具找出来,把最里面那间房打开,先用醋消毒下。”润璃吩咐了先前步骤就走了出去。

“病人的夫君是谁?”

一个穿着湖绸直缀的年轻男子红着眼睛走上前来:“是我。”

“你夫人这个样子看起来我得采取特殊的治疗方法,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润璃平静的对他说。

“只要能救娘子,我都能接受。”年轻人坚定的回答。

“三小……姐,你说的那个特殊的治疗方法是什么方法?能不能让我也知道?”人**里走出一个四十模样的中年妇人,她指了指那个一脸憔悴的年轻人:“我是他的岳母。”

润璃看了看那个妇人,犹豫了下,毕竟她不能确定大周人的思想是不是能接受破腹生子这一种治疗方式,可是人命关天,晚一分钟产妇就少了一分活的希望:“我这特别的方法乃是华佗神术,破腹取子。”

那中年妇人惊骇得瞪圆了双眼:“我不同意!”她怒喝起来:“三小……姐,素日听闻你菩萨心肠,为何也如此狠毒,竟然和那陈府一起狼狈为奸,妄想着去母留子!我再不济也要为我可怜的孩儿讨个公道,我和你们拼了!”

如疯了般,她猛的扑了过来,想揪打润璃。

一双手从斜里横出拦住了那妇人的来势汹汹:“这位夫人,三小……姐和你女儿可谓素昧平生怎么会去害你女儿?既然你也听闻三小……姐素日菩萨心肠,定知她是在救你女儿。”

那妇人看到捉住自己手腕的是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半分也动弹不得,心里知道自己是在胡搅蛮缠,只因惦记着自己女儿的生死关心则乱而已,被这年轻人几句话一说,清醒过来,不由得嚎啕大哭:“我可怜的玉儿……”

“这位夫人,现在陈少夫人这情况已是极为凶险,若是再不做下决定,我也就无能为力了。”润璃知道病人家属的心情,只得和气的对着那位夫人说:“若夫人你相信我,我保证你女儿和你的小外孙会平平安安的,我现在只是想问问陈少夫人的亲属,到底同不同意我用这种非同一般的法子来救人。”

“噗通”一声,陈家少爷跪了下来:“三小……姐,求求你发发慈悲,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让玉儿平平安安的活着,我都愿意。”

产妇的母亲转头看着女婿憔悴的脸上新长出来的胡子碴子,心里一阵好难过,软软瘫倒在地上,嘴里喃喃的说:“三小……姐,我相信你,你动手吧。”

两个婆子模样的人把她搀起扶到座位上坐好,她闭上眼睛,双掌合什,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润璃看着这个爱女心切的母亲,眼里也充满了泪水,对着刚刚赶到的黛青和葱翠点了点头:“快来帮忙做手术。”

“是。”两个丫鬟拥簇着润璃走进了后院,梁伯韬愣愣的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里,突然心中有一种无以言语的惆怅。

大周行医记事27疑是仙女送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双更积分只涨了13,而更一章却能涨20积分?一点都弄不清这个积分怎么算的?后来有人告诉我说双更要扣积分的……好吧,那我每天只更一章好了?

上了月度排行榜,吊了个尾车,我会继续加油的。

祝大家都开心,rp好好!

润璃穿上了特殊的褂子,戴好手套,领着产婆、周医女、葱翠和黛青走进了后院最里面的一间房子。

十多支粗壮的牛油蜡烛已经燃了起来,照得屋子亮堂堂的。

润璃掀起产妇的眼皮看了看,又测了下她的心跳,探了下她的呼吸,转头问周医女:“周姐姐,麻沸散灌了多久时间了?”

“小半个时辰。”

润璃点了点头,葱翠就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支长长的银针,冷冰冰的发出冷冽的光芒,她拿着针扎了几下产妇的胳膊和肚皮,产妇没有一点反应。

“可以了。”润璃满意的点点头。

在这一刻,她心里特别感激前世那些挑剔的外国人,为了能被hin的同事接受,她做了三年临床医生,各个科室的手术都有积累,所以今天她才能有把握给产妇动刀子。

说实话,破腹产在现代医学算是小手术了,比起心脏移植,开颅来说根本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就像neyork-presbyterianhospitalofcolumbiaandcornell1里面那位产科医生教她的时候开玩笑似的说:“sue,这个手术很简单,就像我们打开一个包裹取东西一样简单。切开腹腔,把肠子弄到一边,再把小孩取出来,然后再缝上就ok了。”

“这么简单?”她睁大了眼睛望着前辈,总以为女人生孩子是世界上最神圣最痛苦的事情了,可在这里,简直……呃,感觉就是拉开化妆包的拉链,取出小镜子来补个妆,然后把拉链拉上那样简单。

跟着实习了十几台手术以后,在医生的协助下,她也做过十来例破腹产,在这种手术里,保护好婴儿的头颅和颈部避免受伤,迅速把婴儿的口鼻里的羊水和粘液挤出,是特别需要注意的,其余那些清理宫腔,缝合腹腔都是最基本的知识了。

拿起特制的解剖刀,润璃轻轻在产妇耻骨上方的肚皮上划出了一条约15公分的口子,羊水混合着血液开始呼啦啦的往外流,产婆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周医女脸色苍白,强作镇定的站在润璃身旁不远处听她吩咐。

“羊水是生命的源泉,你们且仔细看着我怎么做。”温暖的羊水从润璃戴着手套的指尖流过,让她心里有着满满的温柔,黛青和葱翠仔细看着润璃的举动,很默契的给润璃递着各种器具。

很快婴儿被取了出来,润璃用止血钳夹住脐带将婴儿和产妇分开,回头一看。产婆还倒在地上,无奈之下,润璃只能自己帮小家伙清理了下口鼻,然后伸手在婴儿屁股上拍打了下,婴儿的宏亮的哭声顿时在房间里响起。

“姑娘,是个小公子,长得真漂亮。”葱翠和黛青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用温水擦拭着他的身体,而此时润璃很忙,无暇回顾,只是低着头在周医女的帮助下用羊肠线给产妇缝合伤口。

半个时辰过去,总算把一切都清理好了。

润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瞅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产婆,叫葱翠用银针扎人中把她给弄醒,然后伸手把孩子从黛青手里抱了过来。

小孩子长得确实挺漂亮,被包扎在红色锦缎的襁褓里,衬着他的皮肤更白嫩了,眼睛微微的睁着,好像想打量这个世界,可又没有力气全部睁开。润璃微微一笑,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这才抱住小婴儿走了出去。

大堂里的人都张大了着嘴巴,那姗姗而来的三小……姐,眉眼祥和,就如同经书上绘制的菩萨一般!

那个憔悴的丈夫看着一个红色的襁褓落在自己的怀里,却没有像别的父亲一样,喜气洋洋的去看

新生的婴儿,他只是很疲惫的抬起头来,用微弱的声音问道:“玉儿,玉儿可平安?”他瞪大着眼睛盯着润璃,生怕她的头轻轻摇动。

他的玉儿,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玉儿!

两家人只隔了一堵粉山墙,他们还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将来,青梅竹马,墙头马上,他和玉儿有多少美好的曾经!他喜欢每天看到玉儿那温柔的微笑,他喜欢把玉儿抱在怀里的那种感觉,他喜欢和玉儿一起看日出月落,他喜欢玉儿呆在身边的感觉!可是这两天把他完整的世界全部撕裂,他突然不得不面对可能失去玉儿的事实!他呆呆的坐在那里,简直不能想象没有玉儿的日子会怎么样?

幸好,三小……姐只是用世间最美的声音告诉她:“孩子的娘亲很好,现在正睡着,但是必须留在这里观察三天。”

“是吗?”那个年轻人惊喜交加的望着润璃:“谢谢三小……姐,谢谢三小……姐!”眼里的泪水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在孩子的小脸上。

孩子被父亲的眼泪刺激到了,开始“哇哇”大哭,这时产妇的家人一拥而上,都来看陈家新添的宝贝,只有那产妇的母亲,在丫鬟的搀扶下蹒跚着进了后院,润璃的心不由得狠狠的一痛,心就像被人用刀子划破,痛得无法形容。

她想到了前世的母亲,飞机坠机的消息会让她伤心到什么程度自己无法得知,或者她会像这位母亲一样,脚步蹒跚,走路都不太稳当?虽然失去知觉前自己庆幸买了份双保险,可是双倍赔偿金会冲淡父母的悲伤吗?

噢,母亲!润璃的脸色苍白,揪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那地方越来越痛,痛得自己好像无法呼吸!她紧紧的捂住心口,冷汗不停的从额头冒出——我还能回到前世去吗?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妈妈!

“姑娘!”“三小……姐!”

耳边一阵混乱的喊叫声,润璃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要蹦出胸腔,周围的气息也愈来愈浑浊,心口很闷,闷得说不出话来:“黛青,葱翠……”她挣扎着低低的喊出两个丫鬟的名字,倒了下去。

“三小……姐怎么了?”梁伯韬看着惨白的脸色倒在黛青怀里的润璃,急躁万分。刚刚看到润璃倒下的那刻,仿佛有谁把他的心扎了一刀一样,又仿佛有人把他最喜爱的东西拿走了,心里空荡荡的,有一种不落底的恐慌感。

不由自主,他跟着黛青和葱翠一起到了济世堂的后院。

她们把润璃平放到床上,然后他黛青从贴身的香囊里拿出一颗药丸塞进润璃嘴里,葱翠则不停的用手挤压着她心口那里。

不一会,润璃的眼睛慢慢张开了,梁伯韬的心这才回到了胸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润璃妹妹,你可是太累了?”跟着进来的还有苏润璋。

“嗯,确实累了。”润璃点点头,自己穿来的这具身体在母体就先天不足,经过自己九年的调养,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受不住过度的劳累,根据自己的观察,应该是有先天性心脏病,只是不很严重,一级到二级的临界状态吧。

“对了,黛青,你出去和陈家的人说,别用锦缎做孩子的内衣,最好用棉布,贴身吸汗,适合初生的婴儿。”润璃用手按着太阳穴,虚弱的说,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婴儿那个扎人的襁褓,锦缎上面还有精致的刺绣,婴儿皮肤娇嫩,那种刺绣会让皮肤生疹子或者擦破皮肤。

这是她苏醒过来想到的第一件事情?

苏润璋和梁伯韬都愣住了。

苏家三姑娘太与众不同了!她仿佛无所不知,连带孩子这种事情都懂?

润璃看了看那两个男子奇怪的眼神,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得脸上一红:“那个襁褓太硬了,我想着婴儿的皮肤是最嫩的,所以……”

“哦。”两个人呆头呆脑的应了一句,点点头。

“周姐姐,你拿纸和笔过来,我教你怎么看护陈夫人,你把该注意的都写下来。”润璃看到周医女站在旁边一脸崇拜的看着她,想到了尚待观察的产妇:“最要紧的是要保持清洁,不能产后感染。”

润璃站起身来,在桌子旁指导着周医女记下看护方法和注意事件,最后添了一句:“像陈府收五百两银子做为诊金,药费另付。”

看着周医女嘴巴张大得能装下个鸡蛋,润璃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没有一点觉得自己黑心:“大丰粮肆和挽香记每年赚得盆满钵满的,我要五百两对他们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再说我这五百两放到药房里可以给更多的人看病不是?”

“是是是,三小……姐说得对,我这就和掌柜的去说。”周医女放下笔走了出去:唉,三小……姐什么都好,可就是对富户比较黑心,刀子砍下去从不手软。

“徒弟,师傅回来了!”宏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师傅,你可回来了,也不早些,您都不知道,这济世堂刚才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润璃走上前去,嘟着小嘴撒娇。

“我还不知道我徒弟的能耐?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你啊?”南山隐叟朝润璃挤了挤眼:“听说是陈大户家?”

“是呢,师傅。”

“收了多少诊金?”

“五百两诊金,药费另外出。”

“收少了哇,徒弟!”南山隐叟一拍大腿:“陈大户家把杭州城的米粮都霸了十之七八,这五百两算什么!”

“师傅,你着急做什么?”润璃眼睛闪闪发亮:“这不还有药费吗?现在陈大户儿媳麻沸散还没有散呢,等会您去拿颗养身子的药丸给她吃了,她醒来以后,那丸药也得收五百两!”

“嗯,徒弟说得有道理,为师现在就过去看看!”南山隐叟满意的摸了摸白胡子,大步走向了隔壁房间。

梁伯韬和苏润璋目瞪口呆的看完黑心二人组商量完宰人大计,两人默默相对,突然个人之间有了眼神的交流,有一种叫默契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出现。

“润璃妹妹,天色已晚,我们能不能请你和你师傅去风雅楼一起吃晚饭?”苏润璋笑得很很文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大周行医记事28南山隐叟被出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喵喵的评论,读者的关注是每一个作者的动力,我会努力把书写得更好

有什么好的建议,也请大家提出来!

济世堂的后院,润璃和南山隐叟面对面的站着,师徒之间有难得一见的凝重气氛。

周围没有别的人,空落落的一个院子,格外安静,只有大朵的梨花不时的从枝头坠落,带着一点点淡淡的香气。

“丫头,你究竟是什么人?”南山隐叟脸上惯常的嬉笑已经不见,望着润璃的眼睛里全是探究的神色。

“师傅,我是杭州知府苏文衍的三姑娘啊。”听到这个问题,润璃心中一惊,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只是撒娇的拉着南山隐叟的衣袖摇晃:“师傅,你是怎么了?这个问题也问得忒奇怪了!”

“济世大师和我说过你是个有来历的,我一直在揣测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今天我方才明白,丫头,原来你不是我们这个世间的人。”南山隐叟眯着眼睛盯住润璃,看得她有点心发慌:“你和师傅说句实话,是也不是?”

润璃张口望着师傅,心里非常懊悔,事极反常必为妖,今天只顾着救那个产妇和婴儿,却忘了剖腹取子在大周是多么妖异的事情!

“师傅,我是……”润璃脑子飞速的转动,正努力的想着拿什么话来搪塞师傅。

“你是华佗转世,对不对?”南山隐叟的双眼矍铄,灼灼有神的看着她:“这是华佗神技啊,早已失传的破腹术,我从来没有教过你这些,而你却能如此顺利的把它完成,你不是华佗转世又是谁?”

润璃暗地里舒了一口气,看着站在面前,眼神极为认真的南山隐叟,突然觉得师傅很可爱,想象力特别丰富,和师傅学医有几年了,一直觉得师傅是那种老小孩的性格,可没想到师傅的想象力也超乎她的想象!

用手擦去额头上冒出的细细的汗珠,她笑着对南山隐叟道:“师傅,你料事如神。只是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事极反常必为妖,师傅明白我,未必世人都如师傅这般聪明,能猜出我的来历。师傅,请允许我对外说是您教我的华佗神技,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您不方便亲自动刀,故……”

南山隐叟摸了摸雪白的胡须,呵呵一笑:“这是当然,祖师爷的话弟子一定遵循。”

“咳咳咳……”润璃差点被呛住,师傅的角色转换太快了吧?怎么能让师傅在自己面前执弟子礼呢?

“师傅,我不是华佗转世,我是华佗的徒弟转世,您别这么喊我,我还是您的徒弟苏润璃,你就是我的师傅!”

“是吗?”南山隐叟怀疑的盯着她。

自从九年前济世大师推荐,他收下年仅三岁的苏润璃做徒弟,本以为只是官家小……姐拿来消遣的方式而已,结果却让他吃惊。三岁的润璃,记忆力特别好,他教的东西,只要说一遍她就能记住,而且还能有自己的见解,有些甚至是他这个多年的老江湖都不曾想到过的。他也曾因为太惊奇于润璃的种种不凡而请问济世大师,济世大师笑着说:“你只须知道你这个小徒弟是个有来历的就够了,其余的无须多问。”

他忍住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只单纯的把润璃当场自己的徒弟来看待。他慢慢的看着她从三岁的小娃娃长成了十二岁的少女,也慢慢的看着她的医术越来越精湛,今天她甚至做到了这个世间其他大夫不能做到的事情!

“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润璃忍住心里的笑,推着师傅往外面走:“师傅,我堂兄还在风雅楼设宴请我们去吃晚饭呢,我们快去吧。”

“丫头,这恐怕是鸿门宴吧?”南山隐叟沉吟。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想要做什么?”润璃双眼一亮:“师傅,莫非他们想请你入京给皇上治病?”

南山隐叟点点头:“恐怕就是如此了。这些天你堂兄他们遍寻南山隐叟不获,皇上的病情也不能老这么拖着,他们肯定是想退而求次了。看到你一手医技了得,自然想着为师身手定然只有比你高,故而特地设宴……”

“既然我堂兄想做项庄,那我就做那项伯好啦。”润璃微微一笑:“师傅,饭不能不吃,条件可以不答应。”

“傻丫头,答应又何妨!”南山隐叟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你堂兄能跟着武靖侯世子来江南找我,可见你们苏家和这事也有莫大的渊源,如果师傅不答应去,那么他们肯定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如此一想,还是师傅去罢。师傅都不用看皇上的脉案都能知道他病情七八分,你就不用担心了。”

润璃的大眼睛里有汪汪的泪水,师傅这么做,分明就是在保护自己!

给皇上看病,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一个不好,项上人头便是不保了。

可即算知道此事危险,师傅还是愿意前往京都,而且说得那么从容轻淡,仿佛只是去外地游山玩水一般!

九年师徒情谊已经使他们成为了和亲人一样亲密的人。

“丫头,犯不着一副这样的神情!”南山隐叟摆了摆手:“说不定我治好皇上的病,龙颜大悦,赏赐千金,那我们济世堂不是更方便行事了?”

“嗯,师傅,肯定是这样的!”润璃挤出了一个笑容,和南山隐叟一起走了出去。

风雅楼是杭州著名的饭庄,它旁边是风景宜人的西湖,占据了极佳的地理位置,楼里布置得极为风雅,和一般的饭庄格局不同。一楼是大堂,只依着窗户摆了几张桌椅,中间堆出一个小台子,上面摆放着古琴琵琶等乐器,专门请了名满大周的乐师曹大家和薛秋娘等人来演奏,二楼和三楼全是雅座和包房,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廊里摆放着玉簪花一串红等时兴花卉,坐在风雅楼,推开窗户就见碧波粼粼的西湖,耳畔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音妙曲,眼前还有可圈可点的字画,全不似是在饭庄内,竟让人有置身琼林宴的感觉。

“此处果然甚妙。”苏润璋看着一泓湖水,心情愉悦。

“只是不知道璃儿妹妹的师傅是否会愿意去京城为皇上治病。”梁伯韬却在沉思着这个问题:“皇上病情不能久拖,我怕皇后娘娘会坐镇不住后宫。”

“你难道不相信你姑母的手段?”苏润璋拿起茶盅饮了口茶:“先安心品茶!连这客茶都是上好的龙井,风雅楼真是名不虚传。”

“我可没有你这般悠闲的心思!只有皇上病好了才能更好的控制局势。”梁伯韬蹙起一双浓眉,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面,显见得很焦躁:“如果璃儿妹妹的师傅不答应去,那我们请璃儿妹妹去京城如何?”

苏润璋放下了茶盅,眼睛盯着梁伯韬:“虞城,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

“润璃妹妹的师傅和苏家无关,而润璃却是苏家三房的嫡女,此事孰重孰轻,我想你分得清楚。”苏润璋看着梁伯韬那迷茫的眼睛,步步紧逼:“我知道你还有别的心思,可是你自己也说过,你的亲事你自己不能做主,那你何苦去招惹润璃妹妹?”

“怎么又扯到我的亲事上面了?”梁伯韬脸上浮现出一点可疑的红润:“润璋,你现在说话很古怪!”

“但愿我没有多心。”苏润璋看着好友,叹了口气:“其实你只是一时的迷惑,你觉得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闺阁千金,所以你觉得好奇,回京以后,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把她忘记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

话音未落,就听到风雅楼的跑堂在敲门:“风雅楼三号的客人到了。”

门被拉开,门口站着一老一少,正是南山隐叟和润璃。

润璃朝着苏润璋和梁伯韬展颜一笑,随着南山隐叟走进了包房,店小二已经麻利的把客茶送了过来。

“风雅楼是个不错的饭庄,四堂兄,你说是不是?”润璃看着苏润璋在凝神看着挂在墙上的字画,露齿一笑:“这张行草我总看不全字儿。”

“那我怎么听说润璃妹妹学书法的时候最开始是练的行草?”

“那时候觉得行草让别人看不懂,似乎挺高深。后来发现我素常写的字儿都没人能看懂,所以就改练楷书了,只是李娘子说我习行楷比较符合我的性子,所以现在的字还是很跳脱。”润璃看了看那幅字,眼睛里满是羡慕:“听父亲说四堂兄的字是出了名的好,改日可否向润璋哥哥请教一二?”

苏润璋含笑看着她:“等三叔今年回京述职,润璃妹妹也会跟着回京都居住,到时候在一起了,自然有时间切磋。”

润璃偏了偏头:“这两天润璋哥哥可有空?”

“这倒不巧了,我和世子打算明天返京。”苏润璋看了看俏皮的堂妹,眼里也满是欣赏:“我和世子还有大事要请润璃妹妹的师傅帮忙呢!”

转头看了看梁伯韬,发现他正在走神,用手悄悄推了推,示意他说话。

从润璃走进来的那一刻起,梁伯韬就感觉到自己变得不自在起来,分明想看见她,但是真正见到她了,又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恍惚间却闻到少女的芬芳,依稀似下午自己抱着她纵马穿过杭州的街道时,那鼻子下若有若无的芳香。

感觉到苏润璋在推他,梁伯韬定了定神,对着南山隐叟一拱手:“老神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望老神医切勿见怪。”

南山隐叟笑着点头道:“可是为了皇上的病?”

“正是。”

“皇上是否经常左边头痛,伴有多梦或是失眠、心悸,如周遭声响过大,便会感觉忽忽欲狂?”

梁伯韬和苏润璋皆是一惊:“老神医所言极是。”

“听闻不久前济州发生流民□,数万饿殍在一自称天王之贼寇引领下冲入济州府衙,杀知府,开官仓,据山为王,皇上急怒攻心,因此昏迷数日,醒后精神不济,一直无法上朝,可是如此?”

梁伯韬蓦然一懔,眯了下眼睛看着对面须发皆白的老头,没想到这乡野之人对朝廷之事竟如此了解!他是在帮魏贵妃还是柳德妃办事?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见多识广?

看到梁伯韬全身的警戒和怀疑,南山隐叟呵呵一笑:“世子不必紧张,老朽一介乡野村夫,不值当世子如此重视!只是老朽自知你们必有一日会要来找老朽为皇上治病,所以也特地出去打听了下朝政之事。”

听得此话,梁伯韬方才略微放松了身子,但脸上仍有疑惑之色。

“老神医如何知道我们必会来找你呢?”

“因为世间本无南山隐叟这个人。”

“那为何皇上说当年是南山隐叟治好了他的病?”

“当时老朽无心入太医院为官,便向皇上请辞,托言云结庐杭州南山,不理世间杂事,想来是皇上自己给老朽想了这么一个名字,老朽自己却是不知的。”

“老神医你就是南山隐叟?”梁伯韬和苏润璋惊呼起来,看着面前须发皆白的南山隐叟:“难怪润璃妹妹医技近似乎神仙,原来竟得了老神医的真传!”

“世子和苏少爷过誉了,老朽只是悬壶济世,做自己的本分而已,当不得‘老神医’这三个字。”

“当得,当得,如何当不得?”梁伯韬满脸兴奋:“老神医,可否明日与我们一同返京为皇上治病?”

“太医院人才济济,何必老朽进京?”

热气腾腾的酒菜已经上来,南山隐叟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鲈鱼,慢慢品味:“唔,风雅楼这菜做得确实不错。璃儿,改天叫你那个黛青丫头来尝尝新出的菜,以后师傅就有口福享受这么美味的菜肴了。”

苏润璋见南山隐叟的全副精力仿佛已经转到饭菜上面,轻轻巧巧就回避了他们谈话的中心,赶紧想把话题拉到正题儿上面来:“老神医,您这般疼爱润璃妹妹,这是她的福气。”

“是啊,璃儿这丫头打小就跟着我学医,人聪明,又孝顺,我是心底里把她当孙女儿看的。”南山隐叟眯缝了眼睛,有滋有味的嚼着清蒸鲈鱼,顺便把一根鱼刺出来搁到旁边的碟子里:“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什么为了苍生社稷的大道理我也不想听,可总不能让你们把我的乖徒弟弄到皇宫那种污糟的地方去受罪,我就替丫头去走一趟,但是……”

看了看梁伯韬,南山隐叟放下了筷子:“你得让皇后娘娘——那是你姑母?你叫她保证,皇上病好以后可不能让我进太医院,我不爱呆到那种地方,被宫里的娘娘贵人们呼来喝去的,而且去了太医院,我还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能留这把老骨头安安稳稳的回乡。世子如果能做到,老朽虽不才,却也愿尽力一试,为皇上分忧解难。”

“一切如老神医所说便是。”

梁伯韬和苏润璋的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大周行医记事29相见时难别亦难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看到很多评论,说得都很中肯,好开心

希望在大家的帮助下提高我写文的水平

我会努力更新的!

棘手的事情解决了,饭桌上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

润璃替师傅布菜,见着他爱吃鲈鱼,就夹了块鱼肉,细心的帮他剔去鱼刺。

南山隐叟喝了点酒脸色发红,在和梁伯韬苏润璋说着润璃小时候的事情:“我刚见到璃儿的时候……呃……连哭的声音都没有了……呃……小脸烧的通红,人……呃……已经没有知觉。”

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话,也亏得那两个人用心倾听,否则还真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师傅!”润璃娇嗔的白了南山隐叟一眼:“你就不会说说别的事情?”

“呃,徒弟,那你要我说什么事情?好像现在也就只有拿你小时候的事情说说了……”南山隐叟打着酒嗝儿,眼睛望向窗户外的西湖,夜色笼罩的西湖格外幽静,没有秦淮河的灯红酒绿,只有微风吹拂着柳枝,轻轻的抚摸着风雅楼的墙裙。

“师傅,你喝醉了!”能感觉到有人的视线灼热的看着自己,突然想到这个春光明媚的下午,想到了马背上拥住自己那双的坚实臂膀,润璃更是觉得如坐针毡。不行,她不能和梁伯韬扯上任何关系,她想要的生活是那种平平淡淡的,要比现在的苏知府府上更平静的家庭生活,她不喜欢宅斗,不喜欢和别的女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

“好吧,乖徒弟生气了,师傅不说了,不说了!”南山隐叟哈哈一笑:“璃儿,明天师傅就去京都了,你也该让师傅过过嘴瘾,来给师傅再夹点好吃的菜,这里面的菜你都熟悉,拣着好吃的夹!”

“这才是璃儿的好师傅!”润璃帮他夹起一块银丝八宝鸭:“师傅,你平日里不是老惦记着风雅楼的银丝八宝鸭吗?现在你好好享受吧。”

“丫头,师傅今晚吃得太饱了,这八宝鸭都吃不下了。”南山隐叟看着那肥腻腻的鸭肉,愁眉苦脸。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师傅,好东西可不能就这么糟蹋了,我唤小二过来,包好拿回去给师傅当宵夜罢。”

“行行行,都依你,乖徒弟。”南山隐叟倒也确实有几分醉意,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竟然就开始打盹了。

润璃看着师傅这副样子,向对面的梁伯韬和苏润璋拉长了一张脸:“看你们,把师傅灌醉了!你们得帮我把师傅送回去!”

梁伯韬也喝了些酒,看着灯下的润璃,微微偏着头,圆圆的眼睛瞪着他们,生气的模样娇俏可爱,不由得一时看呆了去。苏润璋在旁边看得分明,心中又好笑又担忧,清了清嗓子:“润璃妹妹,这是当然的!”

梁伯韬打了个手势,暗云和暗雨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扶住南山隐叟,几个人合力把他送回了济世堂。

夜已深,杭州的东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行走。

轿夫的脚步声和缓慢的马蹄声在这深夜显得十分的响亮,每一步都那么厚实而悠远,在长街上敲响着回家的节奏,同时也一步一步踩在离人的心上。

梁伯韬骑着马慢慢跟在轿子旁边,看着黛青和葱翠不时的对着轿子的软帘说些什么,于是他一直盼望着轿子里的润璃能掀起软帘,希望能看到她那双聪慧的大眼睛——可那软帘始终就没有掀起来过!而且,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苏府那黑瓦粉山墙就已经在眼前。

回苏府的路真是太短,短到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

一脚跨进苏府,那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烟波阁离内院很近,就在二门外面。

润璃走到二门,看门的袁婆子已经笑着迎了过来:“三姑娘可回来了!老爷刚刚进园子,还问了老婆子三姑娘回来没有呢!”

“父亲刚回来?”润璃挑了下眉毛:“那我不去母亲那边了,不打扰他们。”

“三姑娘好些走,仔细着脚下。”袁婆子阿谀的笑着,从二门旁边那个小房子里拿出一盏小小的明当瓦灯笼:“葱翠姑娘,拿着灯在前面照着些,黛青姑娘扶好你家姑娘了……哎,堂少爷,世子爷,现儿天色已晚,外男不宜进园子里面了!”

苏府的下人倒是不错,连个守夜的婆子都那么忠于职守!梁伯韬心里赞许,可又却因为被袁婆子拦阻而感到气恼。

看着已经走进内院的润璃,此时有一种无言的惆怅浮上心头,望着前面纤细的背影,那种惆怅丝丝缕缕不断的被拉长,直到心里全是一种离别的伤感。

旁边的苏润璋看得真切,瞧着梁伯韬这失神的样子,心中不免暗自叹气。他转脸对着袁婆子和气的说:“这位妈妈,我们明天一早就返京,现在去向苏老爷辞行,顺便送下三姑娘回含芳小筑。”

“哦,如此请便。”袁婆子不再拦在月亮门中间,坐回小杌子上。

苏府的内院很大,青石小径蜿蜒在青草之间,春天的夜晚,空中有下弦月如钩,静静的挽住飘过月亮边缘的云彩,星辰稀稀疏疏的洒落在天幕上,忽明忽暗,就像心里说不清的情绪,那般捉摸不定。空气里有着微微的甜香,是青草的香味,是鲜花的香气还是少女身上的脂粉香味?

含芳小筑的院子的大门上挂着一串风铃,黛青上前拨弄了下,清脆的铃音在静谧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姑娘回来了!”门里传来小丫鬟欢快的叫声,一张带着稚气的脸出现在门口:“姑娘,你可回来了!”

“品蓝,去屋子里取盏灯笼过来。”

润璃转向葱翠和黛青吩咐道:“天色儿黑,堂少爷和世子爷恐不大清楚这园子里的路,你们领着堂少爷和世子爷去主院见过老爷再回来,回来时这盏明当瓦灯笼就给堂少爷罢,给他们照着路,到了二门顺便交还给袁妈妈。”

“知道了,姑娘,您就快进屋子歇着罢,都累一天了。”

这时候品蓝已经蹦蹦跳跳的出来了,手里提着一盏莲花形状的小灯笼交给了黛青。

黛青和葱翠打着灯笼领着苏润璋和梁伯韬往前走,梁伯韬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含芳小筑,院子里的灯光朦胧而温柔,映着门口的那两个身影,略微高些的那个是润璃,接着院门关上了,门口的人影也不见了,整个含芳小筑在这春夜里沉静着,没有半点声音,仿佛未曾有人惊醒过那片沉静。

到了主院,苏三老爷尚未歇息,梁伯韬和苏润璋在清远堂向他辞行。

梁伯韬这才注意到润璃其实和苏三老爷长得很像,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苏三老爷今年三十一岁了,可风流倜傥依然不减当年。十三年前,那个御赐锦袍骑着高头大马游街夸官的状元郎,把大周京都少女的芳心掳去大半,就连当时的承平公主都想下嫁于他,只是在朝堂上被苏老太爷推拒了,说苏三老爷早有婚约在身,就等着他殿试后操办大婚事宜了,苏府书香世家,绝不能做出这种与礼仪不合的悔婚之举,为天下人耻笑。皇上无奈,只能加赠封地来安慰哭哭啼啼的承平公主,最终把她嫁予魏国公家的旁支三世孙魏重光。

现在的苏三老爷,一脸的成熟稳重,虽然还是面容俊朗,可十三载宦海沉浮究竟让他的眉眼间染上了世俗的风情,昔日那意气风发英姿勃勃的状元郎已经被湮没在人们的记忆中。

“这次能找到南山隐叟,苏知府也是大功一件!”梁伯韬起身向苏三老爷告辞:“明日我护送老神医返京,定会向皇上奏本为苏知府请功!”

“请功倒不必,只要圣上安康,下官不复再有奢望!”苏三老爷圆滑的说着场面话,心里喜不自胜,璃儿果然是个有造化的,竟然拜了南山隐叟做师傅,这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南山隐叟治好皇上的病,自己有保举之功,也算大功一件了!

“苏知府就不必推辞了,预祝苏知府步步高升,前程似锦!”梁伯韬哈哈一笑,向苏三老爷一拱手:“这些天打扰府上了,日后回京容我为苏知府一家接风洗尘!伯韬在此别过了!”

苏润璋也跟着站了起来向苏三老爷辞行:“不知三叔可有什么带回京的?”

“一时仓促,倒也没有准备什么,今晚我修书一封,明日帮我带回府上呈老太爷罢。”

“那明日一早请三叔派人把家书送来烟波阁便是。”苏润璋点点头:“三叔,夜深了,容小侄和世子先行告退!”

辞行出来,没走多久他们便远远的看到了二门。

虽然明知道隔得很远,可好像就在眼前。

似乎一步跨出,身后这扇门关闭以后,就便是隔世经年。

心猛的跳得很快,有一丝丝不甘心,还有一点点盼望。

第一次突然有了想要自己能决定亲事的渴望,虽然知道他的亲事很难是自己能做出选择的,可还是希望能再见到她一面,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梁伯韬停住了脚步:“润璋,你先回去。”

苏润璋转过来盯住他的眼睛:“你想做什么?夜探含芳小筑?”

梁伯韬被他看得心虚,低下了头:“我只是想到这园子里面走走。”

“你这样做不妥当。”苏润璋毫不客气的指责他:“虞城,我素日觉得你是个稳重的,怎么这些天看来,你毛躁一如六岁幼童。”

梁伯韬眼睛盯着自己的靴子尖,瓮声瓮气的回答:“我也知道自己孟浪了,可却忍不住想见到她,就是在这园子里走走,和她隔得近些也开心。”

“那我陪你在这个园子里走走如何?”

“不必。”梁伯韬咬牙道,抬脚就向二门走去。

守门的袁婆子揉着眼睛接过明当瓦灯笼帮他们开了二门,梁伯韬一脚就跨了出去。

听到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梁伯韬的脑海深处好像有根弦“铮”的一声断了般,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站在那扇已经关闭的二门面前望着从院墙那边伸出来的槐树枝桠,他一动也不动。

苏润璋伸手推了推他:“虞城,回烟波阁歇息罢。”

突然,梁伯韬纵身一跃,人已经过了院墙。

苏润璋跺了跺脚:“暗云,暗雨,赶紧跟世子爷过去。”

其实不用他说,两道黑影早就随着梁伯韬跃过了那道矮矮的花墙,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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