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植保小说>其他类型>尼古拉·果戈理> 四、导师与向导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四、导师与向导(1 / 1)

一八四二年五月,果戈理又离开俄国,重新开始他在国外的神秘漂泊。滚动的车轮为他编写了《死魂灵》第一部的故事;在第一次穿越一个模糊的欧洲的一系列旅程基础上,他给自己画的一个个圆圈,产生的结果是胖而圆的乞乞科夫成了一个转动的马车车篷、一条模糊不清的虹;实物的转动帮助作者催眠自己和他书中的主人公,进入变化多端的噩梦,而在未来许多年里,头脑简单的人会把这样的噩梦看作是一幅“俄国全景图”(或者“俄国的家庭生活”)。现在该着手训练自己进入小说的第二部了。

人们感到纳闷,在背负如此沉重烦恼的心灵的深处,果戈理是否认为,滚动的车轮,漫长的道路,曲折蜿蜒如意气相投的长蛇,隐约令人陶醉的马车的平稳运动,在写作第一部的时候这平稳的运动是如此令人满意,这些将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部续书,而这部续书将围绕第一部书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形成一个清晰明亮的光环。这一定是一个光亮的晕,对此他是信心十足的;否则,书的第一部就可能被认为是魔鬼的妖术。根据他在书发表以后再来为这部书打基础的做法,他设法让自己相信,实际上因为有了书的(目前还没有写成的)第二部,才诞生了书的第一部,并且相信倘若不把产生第一部的缘起呈现给智力迟钝的读者大众,第一部书不可避免地将只能成为没有图例的说明文字。实际上,他将很不幸地受到第一部书绝对形式的牵制。在他试图创作第二部的时候,他的做法必定完全跟切斯特顿的一篇小说 中的凶手一模一样,在小说里,凶手迫不得已将受害人屋子里的所有信纸以insolite 的形式布置起来,伪造一个传达自杀信息的现场。

病态的谨慎也许可能添加了某些其他的考虑。尽管他迫切想详细了解人们如何看待他的作品——任何人或者批评家,从拿官府俸禄的流氓到对舆论巴结讨好的傻瓜——但是,他还是很艰难地竭力在信中对人解释,在批评文章中他所关心的只是他们所做的对于他本人更加全面和客观的评价。让他感到非常困扰的是,他发现严肃认真的人们,称心或是憎恶地把《死魂灵》看作是对农奴制度的猛烈谴责,正如他们在《钦差大臣》里看到的是对于腐败的抨击。因为在平民读者的心目中,《死魂灵》正在慢慢地变成《汤姆叔叔的小屋》。这一情况尽管让他烦恼,但是人们怀疑那些批评家——一本正经的老派名人们、虔诚的老处女们以及希腊正教会的清教徒们——的态度或许更叫他烦恼,因为他们悲叹他创作的形象的“感官刺激性”。他同时还非常敏锐地意识到他的艺术天才超人的力量,而且还有——他所憎恶的——与这样的力量相伴的责任。他的内心还有想要更大的(不承担责任的)影响的愿望,就像普希金故事里的渔夫的老伴想要一个更大的城堡。果戈理已经成了一个说教者,因为他需要一个布道坛来解释他书中的道德体系,因为直接与读者接触在他看来似乎是他自己的吸引力的自然发展方向。宗教给了他必要的圣歌吟唱起始短句和吟唱方法。宗教是否还给了他其他东西则尚有疑问。

他仿佛就是一块滚动的罕见的卵石,上面长出了——或者说,心里想他会长出——一种罕见的苔藓,花了许多个夏季,从一个温泉胜地漂泊到另一个温泉胜地。他的毛病难以医治,因为他的毛病模糊而多变:抑郁症发作的时候,他的思想就会麻木,带着可怕的预感,只有环境的突然改变才能缓解病症;否则,就会出现肉体痛苦反复发作的状态,身体哆嗦,衣服穿得再多也无法温暖他的四肢,这时候唯一起作用的是,假如能坚持重复进行,快步走——时间越长越好。这是个矛盾的说法,一方面不停地运动才能激发灵感,一方面这个运动客观上又使他无法写作。然而,在意大利度过的冬天相对而言尽管是舒服了一点,却比坐在不安定的驿站马车上时更写不出东西。德累斯顿、巴德加斯泰因 、萨尔茨堡、慕尼黑、威尼斯、佛罗伦萨、罗马、佛罗伦萨、曼图亚、维罗纳、因斯布鲁克 、萨尔茨堡、卡尔斯巴德 、布拉格、格雷芬堡 、柏林、巴德加斯泰因、布拉格、萨尔茨堡、威尼斯、博洛尼亚、佛罗伦萨、罗马、尼斯、巴黎、法兰克福、德累斯顿——然后又从头来一遍,著名旅游城市名字不断重现的这一连串地方,确实不是一个要寻求疗养的人该走的路线——或者不是寻求疗养,而是收集大饭店的标志到莫斯科炫耀,不管它是俄亥俄州的莫斯科 还是俄国的莫斯科——它只不过是一条恶性循环的虚线,并无地理学上的意义。果戈理的温泉疗养胜地并非真是空间意义上的。对他来说,中欧只不过是一个视觉现象——唯一真正关系重大的、唯一真正令人困惑的、唯一真正的悲剧是,他的创造力在不断地和令人绝望地衰退。托尔斯泰放弃小说创作,去追求伦理、神秘主义和教育上的强烈欲望的时候,他的天才已经成熟,是气色健康的,而且从他逝世后发表的生前未完成的虚构作品片断来看,在安娜·卡列尼娜死了以后,他的艺术依然在发展。但是果戈理是一个写书不多的人,而且他拟订的要写一本关于他的一生的书的计划正好与他作为一个作家开始衰落的时间相吻合——即在他写了《钦差大臣》、《外套》和《死魂灵》第一部而达到创作顶峰之后。

说教时期开始于他给《死魂灵》作某些最后修饰——对于未来辉煌的登峰造极所作的那些奇怪的暗示——的时候。他自国外写给朋友的无数信件中有奇怪的《圣经》的意味,从而使句子看上去自命不凡。“谁若不留意我的话谁就必将遭受痛苦!把所有的事暂时放在一边,把你在无聊时刻想入非非的所有乐趣放在一边。听从我吧:用一年时间,仅仅一年,照料你庄园里的事务。”叫地主们回去面对乡间生活中的问题(包含与事务相关的一切当代含义——收成不好,监工不力,农奴难管,懒散,偷盗,贫困,缺乏经济和“精神”条理)成了他的主题和命令——用预言家的语气表达的命令,命令人们丢弃所有世俗财富。但是,尽管用了这样的语气,果戈理却嘱咐地主们去做截然相反的事(虽然这话听起来像他在荒凉的山顶上以上帝的名义要求作出巨大牺牲):你在大城市里是在浪费你不稳定的收入,因此,离开大城市,回到你的土地上去,上帝赐予你土地,目的明确,你可以变得像黑土地一样富裕,因为强壮和欢乐的农民,怀着感恩之心,在你的慈父般的监督下,辛勤劳作。“地主的责任是神圣的。”——这就是果戈理布道的主旨。

人们不免会注意

(本章未完)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