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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我们的乞乞科夫先生(1 / 1)

《死魂灵》 的旧英译本,绝对都是毫无价值的,应该从所有公共图书馆和大学图书馆清理出去。在我写这部书的笔记的时候,在我花费精力翻译我所需要的段落以后,纽约读者俱乐部出版了一个《死魂灵》全新译本,译者是b·g·格恩尼。这是一本非常好的书。然而,这个版本有两大缺点:一是俱乐部编委的一名编辑写了一个荒唐的前言,另一个是把原书名改成“乞乞科夫的旅途——旧俄国的家庭生活”。这样改书名尤其让人觉得苦恼,假如我们记得起来“乞乞科夫的旅途”这个书名是沙皇审查机关硬加到这部书第一个俄文版上的——因为:“基督教信仰告诉我们,灵魂是不朽的,因此不可称为‘死’。”现在我们所说的这个译本书名的类似改动,显然是生怕有向玫瑰色脸蛋的连环画迷们宣扬悲观思想之嫌。副标题“旧俄国的家庭生活”也很不恰当,它依据的是一个伪劣版本:《一个俄国贵族在俄国的家庭生活,〈流放西伯利亚〉一书编辑修订》,亨利·科尔伯恩继承人伦敦赫尔斯特与布莱吉特出版社,大马尔伯勒街十三号,一八五四年版。书上醒目位置写着“本书版权所有,出版者保留翻译权”,另有一个前言,有以下同样醒目的一段文字:

“本书为一俄国贵族所著,英语手稿由其本人交予出版社,而编辑者之责仅限于更正书中文字之错误,是书文字错误乃在预料之中,因为我们知道作者是用非本国语言写作……阅读本书我们可深入了解俄国社会之内部情况及关系……作者认为书中故事是真实的,书中之主要事实在俄国实属尽人皆知。

“……最后我们或深感遗憾我们不能擅自公开作者之姓名——并非此书本身尚待进一步核实,因为此书几乎每一行字都能确保其真实性——而是因为实际情况是作家依然归心似箭,心里十分明白,公开承认他写的书而且如此淋漓尽致表现他的讥讽能力,不会成为他的特别举荐信,可能只会成为进入西伯利亚荒原最边远地区的通行证。”

人们很想知道这个俄国贵族为何许人,他翻译了《死魂灵》(他的编辑者还在书中添加了维多利亚时代的种种严谨刻板风格的表达方式),并且把书卖给了一家英国出版公司,而这家出版公司又显然认为他们是在出版真实的回忆录,因为此书“揭示了我们古代的同盟者和当今的敌人的家庭生活”。这个贵族的名字叫赫雷斯塔科夫吗?这个贵族是指乞乞科夫本人吗?在某种程度上说,果戈理的书有非常果戈理式的命运。

俄语用一个无情的词就能表达某种普遍存在的缺陷的意思,这个意思我正巧知道的三种欧洲语言却没有专门的说法来表达。一个国家的词汇里没有一种专门的表达方式不一定就意味着不存在相对应的观念,但是这一情况毫无疑问影响了后者在认识上的充分性和敏捷度。俄国人用poshlost(重音落在第一个音节的圆泡p上,而最后的t发音圆润,那是法语词语如“restiez”或者“emoustillant”里的t的发音不能等同的)这个说法简洁明了表达的意思的种种方面,分散在几个英语词汇里,从而不能构成一个明确的整体。仔细考虑之后,我觉得这个胖乎乎的词还是这样拼写为妥:poshlust——这样拼写似乎可以更加恰当地使第二个、中性的元音“o”发出沉闷的声音。相反,第一个“o”的声音则像一头大象掉进一个泥潭的扑通声那么大,又像德国明信片上的沐浴美女的胸脯那样丰满。

英语词语,尽管绝对表达不了poshlust的所有方面,但是也能表达它的几个方面,如:“cheap,sham,utty,pink-and-blue,high falutin'',in bad taste” 。我的小小助手,《罗热类语词典》 (这个汇编不经意间把“rats,mice” 收在“昆虫”条目下——见修订版第二十一页)在“cheapness”条目下另又为我提供了“inferior,sorry,trashy,scurvy,tawdry,gimcrack” 以及其他词语。然而,所有这些仅仅都表明某种程度的虚假含义,而要检出这样的含义也并不需要特别的敏锐。事实上这些词语倾向于提供某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明显的含义分类;但是俄国人所称之为poshlust的是如此完美地没有时间性的,如此聪明地涂上了保护色的,因此这个词的出现(在一本书中,在一个人身上,在一个机构里,在一千个其他的地方)往往逃过人们的双眼,不为觉察。

自从俄国开始思考以来,直至在她过去这二十五年里一直忍受的特殊政权的影响之下,她的思想变成了空白的那个时期为止,受过教育的、敏感的、有自由思想的俄国人尖锐地感觉到鬼鬼祟祟的、病态的poshlust的意味。在我们所接触到的国家里,我们始终觉得德国似乎是这样的一个国家,在那里非但poshlust没有遭到讥笑,倒反而成为民族精神、习惯、传统和普遍气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尽管在此同时属于一个更加浪漫类型的善意的俄国知识分子轻易地、太轻易地,接受了德国哲学和文学之伟大的传说;因为要承认有可怕的一丝poshlust贯穿歌德的《浮士德》,需要一个超级俄国人。

在人们与一个国家处于交战状态的窘迫时刻,夸大它的渺无价值——并且想看到它被摧毁到只剩最后一杯啤酒和最后一棵勿忘我草——意味着危险地走近poshlust的深渊边,而这个危险深渊在革命或战争时期普遍会张开大口。但是,假如人们羞羞答答地含糊其辞的是一句不很激烈的战前真话,即使略带一点过时的成分,这个深渊也许还可以避免。因此,一百年以前,当圣彼得堡热心公益事业的政论家们在调制浓烈的黑格尔和施莱格尔 (外加些许费尔巴哈)鸡尾酒的时候,果戈理在一个他偶然讲的故事里,表达了渗透整个德国民族的不朽的poshlust精神,并且是竭尽他的天才的全部力量加以表达。

他周围的交谈转到了德国这个话题,在听了一会儿以后,果戈理说道:“是的,一般说起来,普通的德国人并不会是很讨人喜欢的人,但是绝不可能想象一个比德国罗萨里欧、竭力要讨人喜欢的德国男人更令人觉得讨厌的人……在德国有一天,我碰巧遇上了这样一个风流男人。他一直向一个姑娘献殷勤但没有成功,她的住宅就坐落在一个湖岸边,她每天晚上在这所房子的阳台上坐着,同时做两件事:一边织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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