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救他。”冷千澈道。
  她的声音平淡无比。
  “你想要怎么救他？”凌邪睨着眸子笑问。
  “让他活过来。”
  “那还不简单，投胎转世就好了。”凌邪眼眸弯起，见冷千澈转过头平淡地看着他，“嗯？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冷千澈那张平静如水面的面孔似是被投入一颗石子般突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嗤意，“你知道我说的活过来是什么意思。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好吧。”凌邪踱步至桌前坐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也不难，只要你跟着云熙楠回去就行，以他的能耐，帮你复活一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果然。”冷千澈那双紫眸微微眯起，危险地看着凌邪，“你跟他早就合作了吧。”
  “嗯？是啊。”凌邪惊讶地抬眼，“呀，我没跟你说过吗？”
  冷千澈冷笑：“我不管你们是怎么算计我的，我现在只要他活过来。既然你是鬼王，想必复活一个人也更加不在话下。”
  “嗯？”凌邪单挑眉，唇角勾笑，点头道，“是啊，确实可以。不过……”
  他狭长的的眼眸充满戏谑地看向冷千澈，“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有什么好处？”
  “好处倒是没有。”冷千澈起身，凌邪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动作，只见冷千澈淡淡道，“不过如果你不帮我，我会让你刚刚找回来的人再次消失，我说到做到。”
  肉眼可见的，凌邪那含着戏谑笑意的眼眸冷了下来，眼尾的弧度也逐渐降了下来，但他唇边挑起的笑却依旧还在，却发着寒。
  “哦？我倒挺想知道我刚刚找回来的人是谁呢。”
  “你不用试探我。”冷千澈将目光移到秦亦然的身上，“我想知道的事情我总有办法会知道。老师是唯一能阻止我毁灭自己毁灭旁人的剑鞘了，所以，我想你很乐意救他。”
  “哈。”凌邪起身，“是吗？你怎么知道我不乐意看你毁灭自己呢？我这个人小家伙你也是了解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最先毁灭的，定是你所在乎的人。”
  “是吗……那你就不怕，在此之前，我先毁灭了你？”凌邪不知何时到了冷千澈的身边，他凑在冷千澈的耳边低低这么说着，声音含着笑，呼出的气却泛着冷。
  “你可以试试。”冷千澈转眸，两人的眼眸对上，相互都看不透对方眸中的神色。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仿佛下一秒凌邪的唇就能印在冷千澈的脸上，冷千澈却依旧冷淡着一张脸，从未退却。
  良久后，这场对峙还是凌邪先认输。
  他轻笑着后退，道：“若不是我耗费数千年时光才找到，我还没玩腻。说不定我真的会想要试试呢。”
  “那就快救。”冷千澈冷漠地说。
  “别急，哪怕身为鬼王也不可以随随便便就这么复活一条魂魄的。”凌邪笑，“所以，还是需要你去找云熙楠求一样东西来，只有这个东西才能救他。”
  “说。”
  “哼……还真是干脆呢。这东西说来简单，不过是云熙楠的一滴泪而已。”
  “……”冷千澈眯起眸子。
  “诶，可别不信。”凌邪笑眯眯的，“我想要的人已经得到了，所以跟他的合作也终止了，所以没必要再帮他了。说是眼泪，就真的是眼泪——哦对，小家伙你还没恢复记忆，恐怕是不知道云熙楠的身份吧？”
  冷千澈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他啊，本名云白千。当年神子下凡时留下的一枚魂丝，千年万年的，有了自己的意识，觉得自己就是神子本人，所以要得到神子的一切——我想你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吧？”凌邪挑着眼尾，那双狭长的眼眸眯成微弯的弧度，纤长的睫毛抖了抖，诡秘含笑的瞳仁隐藏其中。
  “第三界界主。”冷千澈淡淡道。
  “你那个小精灵、哦，红头发的小孩儿应该也跟你说了吧？神子和第三界界主的故事，云白千可觉得你是他的人呢。”凌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云白千到底是拥有神子的魂，哪怕只是一星半点，流个泪也能救活你心爱的老师了。”
  冷千澈轻嗤一声，眸光淡淡看向凌邪，“帮我保护老师。”
  凌邪笑：“好处呢？总不能我帮你救人还帮你当监护人吧？我在小家伙的心里就是这么喜欢做慈善的人吗？”
  “好处不妨等我回了第三界再提。”
  凌邪挑眉，兴致更浓，“哦？你要回归第三界了？”
  “早晚的事。”冷千澈的目光移到秦亦然的身上，那双桃花瓣似的眼眸微微敛下，似是失落又似是难过，可再抬起时的弧度却依旧冷淡。像是不含一点情绪。
  “行，界主的一个许诺以往可是从未有人得到过的，我同意了。”凌邪笑。
  “嗯。”冷千澈颔首，转身就往外走。
  “哟？这么着急，不留下来吃口饭？”凌邪边喝茶边笑道。
  冷千澈懒得理他，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凌邪目光随意瞥了眼床上的秦亦然，哼笑：“被小家伙死死抓在手心里，还真不知道对你这么个凡人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床上秦亦然那剔透的面庞平静无比，天生温和的眉却好似感应到什么似的微微蹙了蹙。
  几不可见。
  —
  凡人要怎么登天呢。
  冷千澈不知道，但她知道天上有人要她上去，于是她顺着他为她铺就的路一步步走了上去。
  顺理成章。
  云白千如蜘蛛般潜伏在冷千澈身边多年，布下了一张大网，将她的退路全部封死，让她只能走向他。
  ——而冷千澈，虽然能一把火就烧了他的蛛丝，但此刻也顺着他布下的网走。
  这网，便是通往最快救到老师的路。
  —
  云白千的真实的长相冷千澈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实话，长得很符合冷千澈的口味，如果没有司寇黎，冷千澈说不定会选他——当然，前提是还得拥有符合冷千澈口味的性格。不然一切白瞎。
  而云白千明显就是白瞎。
  他看到冷千澈时没有一丝惊讶，那双微敛的眸子似是薄刃如霜，看向冷千澈的眸光叫人琢磨不透。不似司寇黎看向冷千澈时那内含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光彩，也不似其他任何爱慕冷千澈时的痴迷之态，唯一的相同之点恐怕就是带着些势在必得。
  “你来了。”云白千道，神态依旧莫名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坐在白色大殿内的中央高座上，白色金边长袍铺散下来，那侧脸莫名神圣。
  “是，所以你要做什么。”冷千澈抬眸。
  “不做什么。”云白千那双眸子眨了眨，“只是寻回我的爱人而已。”
  “我不是你的爱人。”冷千澈淡淡道。
  “你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云白千笑，“就像鬼界的现任鬼王一样，他游荡世间各界千年万年，不就是为了寻回自己的记忆。如今他得偿所愿，心爱的人也回到了身边。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你也一样。”
  “在你出现在我身边之前，我才是最幸福的人。”冷千澈无情道。
  “所以你需要恢复记忆。我是你的爱人，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彼此才是最幸福的，你应该明白这一点的。”云白千自高高的台阶上缓步而下，长袍本该拖着地，却如有人在为他捧着般漂浮着，不染尘埃。
  “你不爱我。”冷千澈淡淡道。
  云白千眯起了眼眸，他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着，眼窝有些深，眼眸是冷千澈最爱的狭长妖气味道，睫毛纤长如鸦羽。眸子似是润色的玉珠，在白色大殿中透着光。
  “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么爱你。”他声音清淡，话语却莫名自负。
  冷千澈嗤了一声，对云白千的这种话不加评论，只道：“我已经有自己的爱人了，所以还希望你可以有点自知之明。”话语丝毫不留情。
  云白千眼眸暗沉一瞬，“司寇黎吗？他不过是我灵魂的一片而已。”
  冷千澈的眼眸微微眯起，“什么意思。”
  云白千此刻也到了冷千澈的身前，他伸出玉骨玲珑的手，轻轻捧住了冷千澈微凉的脸颊，与冷千澈对视上，那双深不见底不见一丝情感的眼眸突而微微一弯，带了些温柔的笑意。
  “你是界主，我是神子。我们注定是一对儿的。当年我们一起下凡轮回，我将自己的魂魄四分五裂。你身边所有爱着你，渴望你的人，都是我的化身——换言之，你的爱人本身就是我。”
  冷千澈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
  很明显她也没有猜到这件事。
  云白千语气逐渐温柔，“不要怕，我已经收集了很多灵魂碎片了，等我全部收集完毕，到时，我便是最完整的我，你可以把我当做任何人都没问题的。”
  冷千澈垂着眸子像是震惊到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云白千笑了笑，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侧脸，微凉的唇印在她白嫩如玉的脸颊上，似是刻上了什么烙印般的，令云白千感到无比愉悦。
  “我给你安排了房间，等我收集好碎片，我就陪你一起重建第三界，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好吗？”云白千声音如珠玉落盘，轻柔温亮。
  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指节捧着的那张绝尘精致的脸庞微微抬起，那双勾人夺魄的眼眸似是一潭平静的湖水，又似是夜中高悬的圆月。她微微启唇，那唇如露水如清荷，唇边轻轻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是初生婴儿般稚嫩纯透。
  云白千如同被蛊惑了般的，微微敛着眸子，唇边笑意温柔，缓缓垂首……
  “嘶……！”
  辛辣的滋味不断涌入眼中，云白千不受控制地涌出眼泪，整个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眼中酸涩辛辣所刺激出了舌尖颤抖，难以发出声响。
  一盆水从头浇到尾，也彻底将云白千浇清醒了。
  那双赤红的眼眸艰难地睁开，视线中只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你……”他的眼睛再难睁开。
  “是我。”带着童声童气的少年音响起。
  “……红羽！”
  云白千恨声嘶哑，嗓子像是被烟熏了一样，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他能感觉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完全动弹不得。
  “嗯。”红羽蹲下，看着他从未有过的凄惨模样，点点头，“是我。”
  “你、背叛我？！”云白千几乎是咬着牙根才挤出这几个字来。
  “没有背叛。我只是发觉，我所求的东西你给不了而已。”红羽淡淡道。
  “所以……你帮她抓了我？！”
  “没有，我的作用也就是用来看守你了。你到底还是低估了她，你不知道她的幻术已经可以做到能控制住你了，你被迷幻住了，现在她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她救秦亦然去了，你失败了。”红羽陈述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