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询神色陡变。
他本已决意等到赵宗胜来汇合，便撤出城外。
“酒忠次将军很快便要赶到，末将请求率领一队先去城主府方向，支持一阵，我们还有反败为胜机会。”
石数正咬牙道。
李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仗剑升上天空。
城内燃遍了烈火，哭喊之声遍地。
他看见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街道上艰难苦战，丧身在敌人的铁蹄之下。
他看见城主府内，卫士们浴血奋战，做着徒劳的挣扎，只为了保护他的妻儿。
自己本有责任守护他们，却让他们为了自己而牺牲生命。
李询，你无能，你辜负了列祖列宗，玄祖与先父大人留给你的殷切重托，辜负了三河百万子民对你的翼戴与忠诚！
他内心对自己痛斥着。
牙关紧咬，嘴唇上鲜血涔涔而下，他却一丝未觉。
“我已经无能得不可饶恕，所以只好再无耻一次。”
李询全身颤抖着。
石数正愕然，看向主公。
“撤军！”
清秀绝伦的男儿眼中，鲜血伴着泪奔流而下！
“可是……”石数正惊道：“夫人和公子还在……何况，咱们也不能抛弃酒忠次将军他们……”
“敌人正是要以城主府为诱饵，将我们拖住歼灭。如今南郡各支部队都已扑向江陵，拖得越久，咱们生还的机会就越低。”
“纵然抛妻弃子，至少要保住咱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李询的声线冰冷，如同这萧瑟的秋夜寒风。
“至于忠次……敌人会全力追击我们，以他的能耐，一定能全师而还。不必担心。反倒是如果咱们执着于与他会合，反而一个也逃不掉。”
李询将几个卫兵控制下的一个绑得如同麻花般的小姑娘提起来，扔到石数正的怀里。
“这是龙履真的未婚妻，她带领那支作为疑兵的骑兵队，刚被我抓了回来。数正，把她看好了，也许我们还能用她把霜儿和我儿子换回来。”
“还有，在这一战中被俘的兄弟们。”
虽然李询还年少，但他却已经是一个父亲。
放弃自己的妻子和亲生骨肉，无论如何也令人心如刀绞。
他的脸上已经布满血泪，嘴唇也被咬得几乎洞穿，声音却依然无比平静。
石数正面部肌肉抽搐着，久久，他在寒风中拜伏下去。
“属下遵命！”
“撤兵！”
鸣金之声喧天，那声音，沁的是秋风泪，溅的是英雄血。
李询仰天凄凉长喝一声，当先仗剑而去。
江陵城，已是伤心之地。
而他发誓，不久之后，他会以百倍于今日的声势杀回来雪耻。
城中烈火熊熊。哪怕是己方的城池，神霄军在收复之时，也要为了劫掠而放火，冠冕堂皇的理由则是为了消灭躲进房屋中的敌军。
这烈焰，将李询的心湖也照耀得一片通明。
今夜，是凤凰涅之夜，烈极，也痛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