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言还没把这破药给扔出去，自己就先被纪然给赶出了房门。
理由很是冠冕堂皇——姑娘要洗澡，你个大男人在这房里呆着，成什么体统？
于是，曾是被姑娘上赶着要扑倒的首辅大人，神色讪讪地揣着那颗破药，连人带药地被无情赶出了房门。
上辈子有过那么段混账婚姻的首辅大人知晓姑娘洗浴的时间向来长，没半个时辰都出不来。自己又闲着无聊得慌，只得先到堂中坐着，叫了壶茶并糕点，边等着茶上来，边听着其他客人唠嗑。
杨言倒是想点个他平时常喝的金骏眉，但小厮说是没有。在饭点过后，酒楼里便只提供当日的例茶。只不过在这江南酒楼里，便是例茶，在外也是鲜少得见的好茶。杨言点了点头，随他去了。
只是等茶间，杨言又被那胖掌柜瞅了个正着。杨言看着胖掌柜不住地向自己投来的“少年人，你不行啊”的眼神，不由翻了个白眼。
今夜着实是有些造孽。
饭点已过，酒楼里剩下的都是些进行饭后酒局或者茶局的商人，只为谈天说地或谈生意，饮茶不过是饮牛饮骡罢了。正经吃茶的都上茶楼去了，只不过，这会儿茶楼里的文人墨客可不多，要寻得那些吟诗作赋的，还得去流归河上走一遭。
酒楼大堂里那拉着长长红色的帷幕再度拉开，高台上的说书小桌已经被挪到了一边。后墙正中悬了块巨大的刺绣锦缎，铺了满墙。边上摆了数张凳子，已经有抱着琴的琴师在上面拨弄、调试着琴弦。锦缎后灯火通明，能朦朦胧胧看到些人来人往的影子，也微微传出了几声“咿咿呀呀”的唱词。
杨言喜欢听戏，但只喜欢安安静静地听，或者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才听。故而他官居首辅之后，听戏也听得少了。上辈子自己还没闯出个名堂来的时候，那些官员宴请什么的推脱不掉，便只能强压着自己心头的不喜，看着那些酒囊饭袋在桌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那些粗鄙的笑声把那些干净的唱词都给压了下去，根本听不清戏里在唱些什么。
故而，在杨言爬上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后，此类借着听戏的酒局，统统让他推了个干净。现在想来，当初柳絮能入了他的眼，好似也就凭着她那一手唱戏的本事，加上与纪然相似的身形面容。
只是他上辈子，别说是两袖清风，便是他自己，都不能说他是干净的。这样一个在俗世浮沉的人，怎配得上千娇万贵的纪府千金？终究还是退而求其次，选了个相似的。也怪他自己眼瞎，谁成想，这柳絮竟还是个比自己还要阴狠百倍的主儿，把自己也给算了进去。真真是时也，命也。
杨言长舒一口气，感慨老天实乃待他不薄。他笑着对奉茶的小厮露出了一个微笑，小厮受宠若惊。
好茶已上，杨言悠哉悠哉地斟了一杯，就着这氤氲茶香，拈了块糕点送入口中。桂花松糕的绵软入口即化，杨言抿着茶看向高台，心道这高台上的戏，也该开唱了。
平地一声锣响，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紧凑急促而又有节奏的鼓点锣声，红色的锦缎撩起，伴着一声长啸，从台后快步走出了八个身后背着四面锦旗长靠、头戴两丛长须锦盔的武生，英气地傲视前方。
他们威武十足地齐身打了圈后，踏着鼓点锣声，慢悠悠地下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