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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蜜饯青梅(1 / 2)

大熙长宁二十二年三月十五

昨夜很晚才回来休息,以致于晨起的凌靖尘闭上眼睛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复而睁开眼,发现见到的依旧是竹苏紫林峰的房间,恍惚之间昨晚好像回到寝房便立刻躺下了,以致于窗子大开着被三月中旬的夜里凉风吹了一夜,醒来便是头疼欲裂,直接闷哼了一声:“嘶......”

他坐起身在床榻又扶额支着坐了好一会才缓和了。

他与尚方南和江柒落自南川回来后不久,便依每岁之例回朔安过年。由于今年睿王正妃顾氏诞育睿王长女,陛下亲自为她取名凌沐慈,更是在满月之礼时亲册为柔嘉郡主。朔安诸般事情堆落下来,所以凌靖尘便多留了一段时间,参加完小郡主的满月酒之后方才动身回竹苏。

谁知道回来竹苏见过师父之后,便看到大师兄苏谦闷不做声饮酒,他也只好陪着一杯接一杯的喝,最后又亲自把这位师兄送回庭院照顾好,然后才回了紫林峰。

起身收拾好之后就提着剑去了石壁,发现江柒落已经在那里练剑,见到他回来了,她并没有马上收起剑势,而是继续将十里坠落练完,随后又当着他的面舞了一套熟练精绝的十七寂杀,最后的完美无瑕的‘苍冥祭月’竟十分惊艳,让凌靖尘深深敬佩她这数月的努力与精进。

江柒落收起剑,浅笑着来到他面前说道:“请师兄指教。”

自上次的南川之行结束以后,凌靖尘许久没听她如此诚心诚意的叫自己师兄了,如今这暗含深意的称呼,叫他有些招架不住,抱着剑挑眉笑着说道:“你如今这架势,我可不敢随意指点。”

江柒落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便也不放在心上,看到他刚一回来就有些状态不好,看了看他一脸疲累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凌靖尘扶额嘴上说着没事,可是饮过酒后的状态实在太过明显,他就想着赶快转移话题,别让心思缜密的她再猜到苏谦身上来,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音以示遮掩,他说道:“十七寂杀虽然攻杀力大,但对身体损耗更大,我不在紫林峰上,若你受伤该如何好?”

江柒落望着他泛白的脸色,自己反倒双眉愈渐紧锁,她猛然间抬起他之前受过伤的左手,放在自己掌心仔细看着,箭伤虽然愈合却依旧留下一道浅疤,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那日在南川与那些杀手对抗,他为了救她而受伤,她不想因为不够努力而做不好,更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这早就不疼了,无事的。”凌靖尘只想着该怎么抚慰她,不仅有些无措而且有些挫败,本来想带她出去散心的,没想到反倒给她造成了压力,解释说道:“我既然带你出去,定然要安然无恙的将你带回来,这是身为师兄的责任啊。”

他原本想着在此地练剑的,可走上来却发现他头疼的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些发冷,所以决定先将她送回庭院,他再下山去浮言药阁看看买些药回来,同时还在安慰着她:“你看,认识了挚友,尝试着敞开心扉也没有那么难,是不是?”

江柒落却不是傻子,她看得出来他生病了,所以自石壁处走回庭院,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关心之下顾不上什么授受不亲的道理,直接用左手摸了摸凌靖尘的额头,谁知一碰不得了,“你!你在发热!”

凌靖尘被戳穿之后,就像是小孩子做错事不想被别人看到的心态,分明就是他喝醉忘记关窗子以致于吹了一夜风,才会风寒发热的,这种小孩子犯的错误如今他也中了招,谁知道她却执着的很,硬是确认他发热了,没办法的他只好搪塞道:“是你手凉才会觉得我额头热。”

江柒落就这么看着他狡辩,便实在不想顺着他,用极尽平静的语气温文尔雅地反驳道:“我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剑,全身都暖和过来了,所以手凉这件事我不认同。”

说完,她踮起脚尖,直接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凌靖尘滚烫的额头顿时迎来一瞬间的清凉,他怔怔然愣在了原地,有那么一刻似乎能够感受她长睫划过脸颊,有种恍惚而说不出的感觉,却以为是自己发热神志不清。并且他现在真正意识到,一向不多言的人一旦较起真来,便是谁也说不过她的,便决定愣在这里什么都不说。

事实证明,只要他坚持不说,她便不会开口问,只见她嗔怪地轻微瞪了他一眼后,便回了自己房间,等到再跑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好几包药材,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些治疗伤寒的药,我不久前刚得的,还有这些用不着了。”

当知凌靖尘最怕的便是苦药,从小多少次伤寒能针灸的决不吃药,能吃药丸的决不喝汤药。

所以苦笑着接过来她递上来的药,心中五味杂陈,谁知道江柒落用更平静的语气问道:“你看,你发热发的脸都红了......我还是替你把药熬好吧。”说完,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她的庭院径直走向他的院子。

凌靖尘就这样在她冷静淡定的关心下,被迫回到房间躺回自己榻上盖好被子,看着江柒落去庭院中为他熬药,他撑着坐起身在她没有发现的空隙,下了床榻而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看着她仔细小心的控制着火候,谁知道她突然拿起另外一包东西准备拆开,吓的他脱口而出说道:“怎么还煮,一包不行吗!”

江柒落听后,转过身来发现他撑在窗边又在吹风,便似有深意的看着他,随后凌靖尘顿时乖巧的说道:“我走,我走,我这就去榻上歇着,你想熬多少熬多少......”

从未想过被师父称赞不知多少次的凌靖尘,私底下会是这般幼稚的模样,江柒落无奈地低头笑了笑,继续低下身来看着火候,又悄悄回过头去看那扇窗子,确认他不会偷看,她才浅笑着看了看放在手边的那包东西。

熬好药后又亲自为他端进房中,看着他受罪似的将这黑黑的苦汤药一饮而尽,又因为苦皱紧了眉头,一句话都没说只顾着捂着嘴,她原本想要侧过脸忍着,却一时没忍住不禁笑出了声,当着他的面打开说道:“若觉得苦,就吃这个吧。”

原来,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苦药,而是她珍藏了好久而不舍得吃的蜜饯青梅和樱桃脯。

青梅与樱桃根本算不上什么稀罕物,就是只有靠近大辰的严州里面一户姓卿的人家,世代相传的手艺做出来的味道最正宗,十日前苏谦师兄前往大辰路过才给她捎回了两包,如今就剩了这唯一的一包,她便想着拿出来为他解苦。

凌靖尘拿起一枚樱桃果脯放入嘴里,甜甜的味道顿时在嘴里化开了。

江柒落也拿了一颗青梅吃,犹豫再三还是说道:“这药有缓解头痛治疗伤寒的功效,喝下去你暂时会好受一点,但毕竟做不到十分对症,待你好些了还是要下山看看的,或者,我去主峰请那位重曦师妹过来看看?”

他们这一辈同门之中,只有来自程国的师妹重曦研习医理。

“她皇姐这个月出阁,所以她过年之后就没有回来。”凌靖尘昨日去过主峰,所以知道重曦并不在竹苏,“程国皇都距此路途实在太远,她又珍视亲妹妹,好不容易回去了,姐妹两个肯定要好生叙旧,短时间不会回来的,且等着吧。”

江柒落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知道重曦师妹程国公主的身份,既然说到了这,就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下去,“听闻程国国君年初立了太子。”

凌靖尘感觉头痛的症候却是缓解了一些,继续同她聊着天,“是啊,皇子重赫获封太子,连带着重曦重瑶两位公主的身份或许也可以抬一抬。”

“这是何意?”江柒落与主峰重曦的相处不多,并不十分了解她在程国皇室中的处境。

“重曦两姐妹的生母去世的早,他们被养在重赫生母膝下,所以也算是宫里更为亲近的兄妹。”

江柒落懵懵懂懂地点着头,“原来是这样。”

凌靖尘也没指望一句两句话能够讲明白程国那些事,晃了晃有些清爽的脖子,想起刚才一碗漆黑不见底的汤药,确实当得起良药苦口四个字,“待我好些能下山了,你陪我去宿城浮言药阁看看吧。”

浮言药阁虽然名为药阁却实为医馆,里面集聚着天下名医,现任阁主名叫子桑杰。总阁位于帝都朔安,也在大熙各处都开有分号,不论亲贵还是平民都可以前来看病,药阁秉持一视同仁的行医之道,百年来从未变过。

江柒落听罢点了点头,开始起身准备收拾药碗,谁知道被凌靖尘伸出手拉住了手腕,她竟有些惊讶,他在病中居然还能有如此力道,于是放下手中东西,坐回榻下默默地陪着他也不说话。

凌靖尘主动和她聊着天,主要是她沉默不语地听着他在说,直到最后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抬起头来向窗外望去,只觉山中岁月漫长,此刻竹苏独有的烬尘花开满林间,有些花瓣红的出奇,像血般妖娆,染红了一季烟雨。有些却如月光般露冷风清,纯洁之白不容许任何污秽淀染。烬尘香气芳醇,经久不散独立尘世自赏浸入灵魂的幽芳。

北境之战暂停,她也收到了哥哥姜卿言千里传来的家书以报平安。

她虽隐居山野之地,却也并非不问世事,她知道北境停战不仅仅意味着短暂的安宁,而是意味着更多人将要奔赴于下一场烽火狼烟,她不喜战争痛恨流血与牺牲,却也知道以战止战的天下之道。

天下大势四分而立,各有千秋,南疆医术、西域蛊毒、北漠蛮荒,而东陆大地之上能够与那些相提并论的当属竹苏剑法和杀手云集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弦月山庄。有时候她想过自己也是极为幸运的,一出生便是在东陆大地上最为繁荣昌盛的大熙皇朝,而不是四分五裂摇摇欲坠的程国。

她看着身边人安然沉静的睡颜,心里也明白,在不久的将来他也要奔赴战场与她哥哥并肩作战。

初春时节的程国皇宫御花园内,绿叶苍翠显然还未到花团锦簇的时节,可也并不是公主重瑶所喜欢的景象,好在这日纪庭昀进宫还特地为她带了他亲手做的纸鸢,结果没过一会,那涂抹着五彩颜色的百灵鸟竟高高飞远了。

“庭昀哥哥,纸鸢断掉飞走了!”刚过十四周岁的重瑶今日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裙,踏在刚刚露出一层嫩绿色草尖的园地上面,她指着越飞越远的百灵鸟,越说越急。

站在重瑶身后的白衣公子便是纪庭昀,他如今十八岁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却早已许多次出入战场,为程国驻守边关抵御外敌。此刻却走上前来从袖中拿出手帕,蹲下来耐心地替身前的小姑娘擦拭着手上沾染的泥灰,浅笑着耐心安抚说道:“公主喜欢的话,臣明日再做一个带进宫来。”

当朝柱国将军纪淳明常年征战,以致于并无子嗣,众人皆知他有个养子名唤纪庭昀,自他八岁便被纪淳明识出筋骨奇佳,加上识文断字聪慧异常,将来必是将帅之才,着人调查身世却未能查出丝毫蛛丝马迹,于是更名纪庭昀自此真正成为了纪府公子。

“这只漂亮的百灵鸟如今却飞去别处再也寻不到了!”重瑶满心失落全都写在了脸上,她闪着水汪汪的黑亮眼睛望着纪庭昀说道:“庭昀哥哥,你会一直做漂亮纸鸢给我吗?”

“臣笨手笨脚的不擅手工,这只纸鸢做的还不如贵妃殿崔姑姑给公主做的。”

“才不是呢,你挽弓箭降烈马都可以,扎个纸鸢肯定不在话下。”

纪庭昀如从前般摸了摸重瑶的头,浅笑着说道:“公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百灵鸟纸鸢。”

重瑶抿了抿嘴,故作天真地说道:“因为百灵鸟会飞,可以飞到任何它想要去的地方,所以我喜欢。”她一笑就会露出脸颊双侧的酒窝来,所以外人看来她永远都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听到御花园转角传来声音,重瑶转过头望去,看到葱郁树丛后面正走出一位锦服男子,身旁是另一位身量同她相近的姑娘,正是刚刚获封太子不久的重赫,以及她的孪生姐姐重曦。

纪庭昀自幼是皇子重赫的伴读,从小一同长大的三个人加上一向外热的重曦,情分使然,他们见面自然十分热络自在,另外,重曦手中拿着的正是方才重瑶心心念念的纸鸢。

“这一看就是你缠着庭昀做的,多大了还玩这个?”

重曦自由离宫独身在外受教,心性虽然也算不上沉稳却看着要比重瑶成熟些,不用问也知道这纸鸢是纪庭昀拿来哄她开心的。他比她们姐妹大了将近四岁,如今重瑶一年又大似一年,就算重曦经常不在程国,可是妹妹的心里想着什么,她这个做姐姐的不会不清楚。

纪庭昀身为已经成年的外臣,却能够堂而皇之的在御花园中陪伴尚未出阁的公主,若说没有这个太子殿下的允准,那些随侍宫婢以及掌教姑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重瑶刚接过来纸鸢便被重曦推着去凉亭里面坐下喝水,重赫与纪庭昀因为军机政务要谈便先走了,她们刚坐下没多久,重曦便好奇地问道:“二皇姐婚嫁出宫之后,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住呢?”她虽也是公主却不经常回宫,有些规矩她并不熟悉,尚不如妹妹明白的更多。

重瑶此刻正将纸鸢拿在手里把玩,听到问题之后便随口答道:“在宫外既然已经修了公主府,二姐姐恐怕就不会再回来了吧,昨天她回了宫里归宁,以后除却年节或者父皇特召,她无旨是不能够随意回来的,否则百姓们瞧见了,会说闲话以为是夫家怠慢了公主。”

“如今,不知道刚过十六岁的三皇姐会婚配给什么样的人家?勋贵?还是状元郎?”

尚未到百花盛放的时节,此刻的御花园除却日常洒扫的宫婢穿行之外,既没有嫔御也没有其他皇子公主会来这里,重瑶多年来在深宫中形成的严谨习惯使然,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就直接坐到了姐姐身边,小声说道:“姐姐,我那日偷偷听见了父皇在和贵妃商议,要把三皇姐送去大熙联姻,另一方好像是凌氏的一位旁支宗室子,不久之前刚刚承袭了郡王。”

重曦先是愣怔在一旁,随后十分惊讶的问道:“三皇姐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怎么能下嫁邻国一个小小的郡王?”

重瑶勉强挤出了一丝苦笑:“边境快要打仗了,我们程国一直都被欺负,少不了凭靠联姻来稳住局势。姐姐,两国联姻自古就有,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前几朝从宫里送去北漠诸部联姻的公主或宗室女并非没有,哪一个不是最后病死异乡,三姐姐虽然远嫁给大熙郡王,但也好过去那茹毛饮血的地方不是吗?”

“刚才我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的咳疾又重了许多,面色苍白,嬷嬷告诉我昨晚她竟咳了整整一夜,若是被她知道自己要去大熙联姻,这身子怎么好的起来?”重曦研习竹苏医道,虽然尚未彻底学成,但已足以独当一面为人看诊。那日二公主出阁之时,三公主便因病着无法起身而没能来观礼,她就有些担心,今日一去竟发现多日的病症不但没好反而更重了。

重瑶却显得有些姐妹情谊凉薄,她并没有重曦这么关心那位三皇姐,只是继续玩着纸鸢,云淡风轻地说道:“三皇姐的生母到现在还只是个美人,她自己也因为身子弱而不受父皇宠爱,所以才落成联姻的结果......我们和她不一样,皇兄如今是太子了,宫里面私底下都在传,说父皇极有可能会立贵妃为继后,我们姐妹虽只是贵妃抚养的庶公主,但真等到她做了中宫嫡后,我们也能勉强算作这宫里唯一的两位嫡公主了,到那时候身份就完全不一样了。”

重曦难以置信的望着重瑶,若非亲耳听见,她不会想到这样一番话会是出自十四岁的妹妹之口。

她们姐妹俩的生身母亲并不受宠且去世得早,最初被养在当今贵妃膝下之时,皇后与嫡皇子尚在,重赫还未被立为太子,所以她们与父皇也并不怎么亲近。自从皇后与嫡皇子相继过世之后,随着唯一的庶皇子重赫被册立东宫,她们姐妹两个的地位才因此而略微升高些。

这些道理重曦是知道的,可是她自幼与亲人分离,所以认为只要姐妹在一块就什么都不重要。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妹妹原来是如此的在意嫡庶尊卑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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