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王朝两千零六年,嘉兴南湖烟雨楼遭千机门与昆仑墟联手围攻,楼主夫妇江亦岚、薛晴夫妇,毙命于此。
——江湖天机实录《烟雨楼》
天地幽暗,仿佛已融为一体。
雷声滚滚,滔天的雨水倾泻而下,巨大的帘幕俯瞰山河。
树木皆被狂风急雨的席卷而变得摇摆不定,天空中的雷电又射向四周,势头强劲的雨水,犹如一把把尖刀利刃般,拍打在脸上便自觉阵阵酥麻疼辣。
飕!!!
一袭黑衣掠过,携着道道急流奔袭而去。
入眼可见,那人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粉嫩婴儿。
其双瞳漆黑如墨,仿佛两颗黑色且温润透亮的圆滚宝石。
他此刻正咧开嘴憨笑,流着口水,没心没肺地对着天空张牙舞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身处十分危险的境地。
身后突传一点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的锋芒,位于前方的那道黑衣身影,此刻脸庞之上,面色如土,且愈发的僵硬。
就在临近深渊的那一刹那,他骤然停住了脚步,猛地转身,反手便是一记声势震天的破空掌!
其拍出的力量可摧枯拉巧,劈山撼岳。
如此磅礴伟力,却偏偏被一记无形利指给轻易穿透,紧接着下一刻,残存的力量仍轰涌而至。
黑衣人眉头一紧,凭借周遭地势借力而起。
身形一动,须臾之间,便已变换了数个身位。
下一刻,他脚步轻掠,远离了山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不断地绕着山岳奔袭游走。
轰!!!
随着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之变故突生,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应声崩碎塌陷。
飞沙滚石,在漫天雨幕的浸染之下,被削去的山头,很快被被涌入的雨水给汇成了一方浅滩湖泊。
时人方才跳脱处这片危机四伏的小天地,下一刻,身后便响起一阵撕裂天空的声音。
黑衣身影身形一顿,紧接着抬首望天。
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柄通体金黄的三尖两刃龙纹枪。
其物承载着厚重古朴,且气凌霄汉的雄伟之力,卷起无边气焰,宛如九天之上一道神雷,蔽天遮日,令人不寒而栗。
“玄金盘龙枪?!”
一道声色低沉,音中夹杂着十足震惊的沧桑之言语,在这片天地中徒自回荡。
几个呼吸之间,龙纹枪裹着滔天巨浪般气压山河的浩荡伟力,直插黑衣人所身处的半山腰之上。
下一瞬,整座山峰瞬间被轰碎成齑,一阵玄金色的光芒充斥着这方天地。
那道虚无缥缈的矫健身影由于先行一步跳脱了出去,这才没有被其释放出的澎湃力量所产生的余波给殃及到。
本应尘土飞扬的场景,之所以见之不到,是因为发生在这片湿润至极的雨幕之中。
经过了雨水的洗涤过后,就连爆炸所产生的火光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楼主的传承神器,竟被你这无耻小人给夺了去!如此一来,今日昆仑墟与千机门联手围攻烟雨楼,与你定脱不了干系!”
久被雨水浸淋的黑衣身影,自不远处随着听起来十分怨恨的声音一起,缓缓地朝这边走来。
他怀中的那个孩子,依旧睁着那对硕大的眼眸,嘬着手指头,呆愣地望着他。
在他的瞳孔里,眼前这个黑衣人脸上的紧张与警惕,从始至终便从未松懈过。
“师兄,师父当初不顾我们两个的意愿,私自将楼主之位传给了江亦岚,我不相信这五年间你心里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他何德,何能?!”
我们三人当中属他辈分最低,年纪最小,可那迂腐不化、顽固不堪的老家伙却偏偏看中了他的资质与天赋!难道这些年来我们所付出的努力,都是毫无价值的吗?!”
言及此处,他先是自嘲般的冷哼一声,随后突然仰头大笑,脸上所流露出的嗤笑与阴冷毫不遮掩。
“呵呵,师兄,不瞒你说,师弟早在五年前江亦岚接过玄金盘龙枪的时候,心里便早已埋下了此间事因。
而今结果如此,也都是江亦岚自找的!怪就怪在他抢去了我的楼主之位,把属于我的东西全部都给夺了去!”
此言既出,周遭天地间的温度瞬间冰冷了下来,那黑衣人揽着孩童的左手,也在不经意间悄然抓紧。
“江师弟自接手烟雨楼以来,门派上下无不以他为尊。你认为他能从一介毫无身份背景的普通弟子,变成一座江南六大门派之一的掌门,全是运气使然吗?
若师父他老人家从江师弟身上看不到一点楼主的潜质,当初又怎会轻易托付?!”
“师弟,你早已忘掉了师父当初告诫你的话语了。
遇事过争,恐难成大器!”
“闭嘴!”
轰!!!
一阵倒峡泻河般的磅礴伟力自二者身边骤然炸开,深坑入眼之际,扬起黄土泥沙。
下一刻,黑衣人怀中便响起婴儿啼哭的声音。
此般稚嫩尖锐、奶声奶气嗓音一经释放出来,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一时间,这方昏暗无光的小天地,雷雨密布,这个孩子的哭声倒显得不足为道了。
“师父?呵呵,我早已不认他这个师父了,从他当初放弃我之后......”
话至此处,他突然来了兴趣,脸上布满了猖狂得意而又畅快淋漓的表情。
“对了师兄,你以为那老家伙当初离奇仙逝的原因是什么?”
此言一出,瞬间勾起了黑衣人的全部注意力。
他的目光此刻一直搁在眼前这个擎着金枪的男人身上,眼睛睁得老大,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正是你所想的那样!那老家伙被我用西域蛊毒给封闭了五感六识,修为尽散之后,自然就沦落到被我折磨的份上了!”
“章若风!岂敢!!!”
随着咬牙切齿且沙哑至极的声音徒然响起,黑色身影俯冲而上,一掌蕴含着无穷伟力,拍向了眼前的这个阴狠凶恶的男人。
后者嘴角一勾,神色自若,不为之所动。
等到眼前掌风突至,汹涌澎湃的内力迎风而来之时,他这才缓缓抬起手臂,将枪身一横,硬是将这道攻势给拦了下来。
随着两人的力量相对撞之后,产生的余波呈龙威虎震之势,气压山河,仿佛要将身旁这些个山峰,给尽数夷为平地。
力量相持过后,终究还是手无寸铁的黑衣人气势稍有不足,立刻败下阵来。
伴随着一声闷响过后,那道黑色的身影却已然斜飞了出去。
不过在落地之前,他还是死死地护住自己胸前的这个襁褓婴儿,不让他受到半点波及。
等他吐了一口血,爬将起来之后,果然,下一刻耳畔便响起了狂妄至极的笑声。
“我的好师兄,你这‘玄心掌’这么多年以来,也没见有多少长进啊!莫非没了震岳剑,你便发挥不出原先的实力了?
如此一来,你还是乖乖地交出那个孩子,看在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师兄弟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黑衣人艰难地扯出一缕苦笑,神色颇为偏执,眼睛灼灼地盯着眼前的这位“同门手足”,视线所至,尤为坚毅。
“楼主和楼主夫人在临死之前,将这孩子托付给我,既如此,我绝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想杀了这孩子以斩草除根,那便先踏过我的尸体!”
闻言之,章若风略显无奈地摇头轻叹,脸上满是失望与落寞之色。
他的声线当中,难得浮现出点点惋惜。
“师兄,我本不愿与你为敌,更愿意与你共分烟雨,奈何你非要挡我的路,那我这个做师弟的,也就只好大逆不道了!”
言毕,他一跃而上,踏空之后,一枪猛然掷出,枪尖所指,锋芒毕露。
无穷无尽的浩瀚伟力,可力压苍穹!
随着漫天光辉倾泻而下,离黑衣人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他闭上了眼睛,牢牢地裹紧了怀里的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