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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1 / 2)

二十八间巷里,有个老头,有一门好手艺,无人过门,无人拜访。

(一)

上海的风,总是那么摸不着方向,哪怕是上午迎着正东来的,下午也能给你转到正南去。

呼呼咧咧的风,夹杂着那么点雨凝结的冰晶,吹的人脸都是有些生疼。

天,开始冷了。

或者说,好几天之前就开始冷了,路上的闲人,也是加了几件厚点的衣裳。就连沿街的小摊贩,都是购置了些冬货,不然这大冬天的,上海的风可不会让你那么好过。

不过开心也是有的吧,就比如煤炭贩子,天一冷,卖媒的就高兴,这一天下来可能卖出不少煤呢,一年头下来,也就指着这么冻的几天了。

当然,也是快过年了。

过年了,可不得置办些年货嘛,于是午时稍是暖和的时候,这街上的行人就又是会多一些来,那一个个疾步匆匆的样,多半就是家里头急着办年货的。

卖媒的也着急,可是着急也没用,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身上穿着的两件衣裳还不足以抵挡些刚巧是入冬的风,不过还好,也只是风,还受得住。

腰那头挂了个酒囊,一晃一晃地,倒也馋得人喝两口,卖媒的吧唧吧唧嘴,觉着少了味,又只觉刚才儿那阵风,刮得有些凉了,想来又是笑了笑,打开了酒壶,咕咚咕咚几口下去,随意地抹了沫嘴角残留的酒精,再把酒囊挂了回去。

不过是馋了罢……

下边的骡子也是吃得下苦,载着这百来斤的木炭也是慢慢往前赶着,只有时不时传来的一声极重的鼻息,才得以知道它也没有那么轻松。

但也是没得办法,只要卖了这车煤,这个冬天就好过了,兴许剩着点的钱,还能给家里的娃娃整两件初春的衣裳,小孩子家家的不干净点可怎么行?

他摸了摸骡子的头,嘴里头嘟囔着,也不知是嘟囔着给自己听,还是念着给骡子听:

“老伙计,加把劲啊,等到了城内,我们把这煤一卖,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说完,也不知道这骡子听没听懂,从煤炭边上拿了件挺厚的衣裳,盖在了骡子的背上。

骡子能听懂他的话吗?

也是听不懂的,骡子不是妖,它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牲畜罢了,一年到头来都没歇着,跟着这卖媒的撑起了一家老小。

听不懂归不懂,可是这卖媒的给它这么一盖,它还是感受得到的,当下它也是收了收臀,脚底下的力道也是重了几分。

风依旧是在吹的,卖媒的一路疙疙瘩瘩,也是无聊的紧,于是这风里头,倒是多了几句太平歌词:

“我一生卖煤走四方啊——”

“也不知何处是我的家啊——”

“碰上个土匪旮旯”

“回到城啊——”

“忙把那煤卖给戏凤楼啊——”

口中的戏凤楼,自然是上海最大的戏班子,这会儿赶着入冬了,戏楼的煤炭需求也是大的紧,这会儿快点的话,保不齐可以全卖掉呢。

况且戏楼的开价都不低,这一想起来,卖媒的只觉得身上稍是热乎些了,嘴里念的歌词也有了些哼哼的味道。

外头的风更大了,这虽然快是傍晚的样子,可呼呼的声音却是愈演愈烈,丝毫没有要撤退的意思。

想想也是,这入冬的天气,能好到哪去?

片片雪花,企图混迹在这风里边,要蒙混着落到地上,悄悄地融成一丝水渍,蒙上一层湿润。

雪?

卖媒的把手一摊,几片雪花落在手心处,只是转瞬间就化了,变成一缕寒意,刺挠着他的身体。

厚厚地手茧,什么场面没见过?卖媒的眯了眯眼睛,这天快暗了,再不抓紧点可就要在外面露宿了。

这当然不是他想见到的。

于是赶骡子的皮鞭略微用力,丝丝破风声抽打在骡子身上,带起它一阵嘶叫,只得蹄子不停地往前瞪着,以期换来一些舒适。

卖媒的也没得办法,自己这头宝贝骡子可是爱护得紧的,平日里也是好饲料给喂着,没有半点亏待,只是这眼下要再不快点,可就要在外边冻一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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