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绝死了。
死在了小桃花阵下。
尸体化作一滩血水沿着木桥的缝隙流入湖水里，染红了大片湖面，和血色苍穹似在呼应。
前几年的时候，项寂风常去书院的藏书楼观书，自然见过书院院长的三弟子张夜泊。
只是那个时候的张夜泊是个只知读书的书呆子，骨瘦如材，一阵风便可将他吹倒。
但躺在树上的那位书生，虽然外表看起来依旧和以前一样，但内里很明显发生了巨大变化，甚至还拥有了极强的修为，就算是白朝阳他们七人都不见得比得过他。
项寂风冲着树上说道："多谢夜泊先生出手相救。"
"他吵到我睡觉了，要不是看你小子还有几分姿色，现在你也死了。"
张夜泊仍旧闭着眼睛，手指仍在空气中摆动，无数小精灵仍在指尖跳舞。
项寂风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感觉虎躯一震，那啥一紧，竟是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转瞬之间便布下一座极弱的阵法，还算有天赋。"
张夜泊似乎根本没有在乎项寂风是否在场，更像是自说自话，声音有些阴柔。
项寂风试探说道："夜泊先生，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应该记得你吗？"
张夜泊缓缓抬起头，侧过脸，又缓缓拉开了眼皮，露出一对深远又带着些玩味情绪的眼睛，就这样安静盯着项寂风。
或许是因为炼化圣竭的原因，项寂风分明看到那对幽黑的眸子里弥漫着淡淡青色，而且眼底的情绪和他过往所见过的张夜泊完全不一样。
难道半年外出游历让他性情大变，得机缘步入修行之路，并且修为暴涨？
这应该不可能，很明显他不认识项寂风了。
项寂风眼底的波澜缓缓归于平静，说道："你是谁？"
张夜泊极淡的眉毛微微一挑，说道："我只记得要回到这里，有一个叫书院的地方，这是这小子最后的记忆了。"
说着话，他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项寂风说道："张夜泊呢？"
张夜泊说道："我见到这小子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这具身体虽然瘦弱，但还勉强能够容纳。"
项寂风又说道："容纳什么？"
张夜泊眼睛一眯，直接坐到了树枝上，双腿悬空轻轻摆着，望着树下的少年，说道："你小子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不要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有，我对你和这个小镇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恰巧遇到了这具身体，又恰巧我需要一具身体。"
项寂风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指着姑苏镇的某个方向，说道："那边是书院，张夜泊是书院院长最疼爱的学生，你去见一见他吧。"
张夜泊盯着项寂风，片刻后，眼神明显一怔，旋即唇角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依你。"
"没想到又见到一个身负黑渊煞气的人类，实在是有趣，小子，下次见。"
空中传来这么一句话，张夜泊的身影已然消失，如一朵云一样，飘向书院。
他才离开不过三息时间，白朝阳回到了桃花坞，自然看到了木桥上的血迹和桥下的血湖。
"怎么回事？"
项寂风从桃花坞走出来，说道："是张夜泊杀的，那人的身份应该是个异人。"
感受着血腥气中的一丝熟悉感，白朝阳猜到死的人应该就是方绝，但又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惊呼道："你刚刚说什么，张夜泊杀的，怎么可能？"
······
······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杨柳还是来到了刀剑武堂。
最开心的自然要属李沧雨。
本就憨憨的胖子，一下子成了武堂内最活泼的人，更是为杨柳鞍前马后，好不热闹。
无论多大的活动量，甚至去镇东最远的胭脂铺买胭脂都不觉得累，甚至连汗都没流一滴。
"你也是姑苏七侠之一？"
血色天空下，屋顶上，杨柳晃着酒壶，手肘撑在膝盖上，望着下方的演武场，也望着远处的翠微山。
李沧雨站在一旁，憨笑着挠着脑袋，嗯了一声。
杨柳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轻蔑，但又有几分敬重，说道："你从前跟我讲的故事都是真的？"
李沧雨说道："是啊。"
杨柳说道："一百年前，你们七人拯救姑苏镇的事情也是真的？"
李沧雨忽然挺直了腰杆，整个身体像一把霸气外露的刀，气势凛然，说道："是啊，当年有神秘修行者欲对姑苏镇行血祭之法，若是我们从翠微山上再晚下来一步，恐怕镇子便没了。"
杨柳的眼底似有血光浮现，就像能够看到百年前的局面一样，问道："那些神秘修行者是谁？"
李沧雨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杨柳，缓缓说道："被抓到的都不肯说，便都杀了，但应该还有一人逃脱了，一百年了，我们也在查那人到底是谁，说不定早就死了。"
"哦。"
杨柳喝了一口桃花酒，忽然露出一抹坏笑，说道："原来你都这么老了，但怎么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李沧雨暗暗叹了口气，喃喃说道："这都是有代价的啊"
"什么？"
杨柳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