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春寒
清晨,一个县城边缘的生活区里,一个男人正匆匆地走着。他身后一个女人。正一溜小跑地追赶着。
女人气喘吁吁地撵上了男人,嗔怪地说,“你真是个兔子,跑的这么快,也不知道等等我。”
“别磨蹭了,时间不早了。”男人指了指手腕上表,“再等就迟到了。”
“唉!我真不想上班。”女人小声咕噜着,“天天上班有点,下班没点,都快把人熬死了。”
“再坚持一下,会有办法的。”男人信心满满地大步朝前走。
男人身清瘦动作机敏,脚步略有弹性,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朝气。他肩微斜往前,似乎要撞开障碍往前冲。在这个外号叫“兔子”的男人,其实叫边卫国,这么庄重的名字,用在他身上显的有点滑稽。就像电视里狡猾的汉奸,叫了个非常正义的名字,在混淆观众视觉。“兔子”与妻子王敏同在一家药厂上班。今天,是春节后第一天上班。
见丈夫不吭声,王敏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气息变粗。兔子听到妻子呼吸急促,骤然放慢脚步,“不用这么急,不晚,不晚。”
王敏停住脚步,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用手掌擦掉眼角的泪,苦笑着说,“让冷风灌了一下,就不行了。”
“还是少说话吧。”
“唉!过了一个年,休息了三天,就又开始挣命了。”
“有地方命挣就不错了,你没有看见表哥吗?下了岗,一家人吃饭都成了难事。”
“也是。”
王敏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右手摸着外套的扣子,黑色扣子如一排忧郁的眼睛,镶嵌在粉色摇绒短大衣上,暗淡无光。
兔子瞟了一眼妻子,这个让他自豪的漂亮女人,眼角出现细纹。他心里一阵难受,一个朝夕相伴的人,猛然发现岁月在她脸上流逝,却又无可奈何,他不由地咂了一下嘴。
“怎么了?我头发不好看?”王敏抬手摸着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领,眼睛依旧弯的像月亮,挂在兔子生命的天空上。
“没有事,快走吧。”
兔子拉了拉羽绒服领子,头一低下巴藏在里面,呼出的热气被挡在衣领里,整个脸立即温暖起来。一阵寒风吹来,哗啦,哗啦,路边的枯叶,朝一座新䟙的高墙旋去。他抬头看了看高墙,眉头皱成了川字。
刚完工的红砖墙上,在离地一米多的地方,赫然出现一个大豁口。地上的沙子,和红砖,还没有来得及清理,一片狼藉。墙砖上写着几个粗粉笔字:抗议!抗议!抗仪!三个惊叹号,犹如三个重型炸弹,直戳在墙上,似乎随时都能爆炸。
兔子记得,这墙昨天刚匆匆完工,一直到天黑前还好好的,准是半夜干的。昨夜,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都怪自己喝了点酒,睡的太沉。
“快点。”兔子朝缺口跑去。
“你要干吗?”
“走个近路。”说着就扑到缺口前,身子朝前探去。
“你别没事找事了。”王敏来不及阻止,在后面喊着。
“没事。”兔子说着踮起了脚尖。
“你没长脑子吗?”王敏低声说。
兔子犹豫了一下,脚跟着地,不甘心地嘟噜,“你可得快一点。”
哐当,身后传来声音,让两个人吓了一跳。
凹进去的红墙,与身后横着的一排石头房子形成直角,改制前那里曾是一个储蓄所。如今石墙上,两扇斑驳的绿漆门敞开着,被风摔打着,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门前,放着一张破课桌,一个身穿老式防寒服,戴着毛线帽子的老者,正从缓慢地把货物从屋里拿出来,一件件摆放在桌子上。
“走吧!人家抓不住偷驴的,专抓你这拔橛的。”王敏拉着丈夫的胳膊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