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回床上，仰面看着灰蓝床幔，对她好，这就够了。
————
莫微月还没伺候上赵鸢儿，就被二夫人请到了春意阁。
她随着秋云低着头，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大夫人。
随着秋云一起向大夫人行礼，她能感觉到，大夫人一直在看她。
“二夫人让你带过来的？”大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她语调里带着不悦，莫微月能听出来，秋云自然也能。
“是，二夫人说想见见这丫头，看看她好了没。”秋云是个谨慎的，她拜了拜，曲起的胳膊挡在了莫微月身前。
大夫人盯着莫微月，心中也纳闷二夫人为什么在意一个小丫鬟，就算是有莫氏那一层，可如今莫氏已经被姓赵的弄没了，由着这丫头自生自灭就是了，偏一方的又是求情又是收纳的，没得添麻烦。
容儿啊，改不了的善，对谁都是。
见她一直不抬头，大夫人也觉得无趣，拂袖带着人离开：“那就带过去吧。”
“是。”
人走远了，秋云出一口气，“走吧。”
“秋云姐姐，大夫人很不喜欢我...”莫微月顿着，不安地看向秋云。
话外的意思秋云也明白，她拍了拍莫微月的肩膀：“没事，你是二夫人要来的人，大夫人就算不喜欢，那也不会违背二夫人的意思。”
“嗯，我明白了。”她能看得出来，大夫人与二夫人相处极好，想来就是看着二夫人的面子，大夫人也不会为难她。
到达春意阁时，容里正在案几前写字，秋云禀报一声，容里看向二人，目光落到莫微月身上后随即露出笑容。
“腿脚倒是挺快。”
容里放下毛笔过来，先看看莫微月的脸上的伤，又牵起她的小手在原地转了一圈。
莫微月由着她摆弄，那种对容里亲切得想去靠近的感觉从未变过。
容里最后握着她的肩膀，双眼如月牙般弯弯：“这回是全好了？”
一时被这个笑容晃了眼睛，莫微月被秋云轻推了推肩膀才回过神：“是、是！”
容里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放开她又回到了书桌前，揶揄道：“才几日不见而已，我怎么觉得小丫头变呆了，秋云你觉得呢？”
“奴婢觉得也是。”秋云掩唇笑着。
“变呆了可怎么办呀，还想着她能照顾好鸢儿呢。”容里故作烦恼。
“奴婢愚钝，但夫人既然这么说了，不如找个更聪慧的？”秋云当然知道容里在开玩笑，平日里，二夫人惯喜欢和她们这些奴婢逗笑。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把莫微月弄成了个大红脸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窘迫。
“哎呀，这一时间还真是不好找呢...”
本来以为是开玩笑，可容里这么一句话还真是吓到了莫微月，她的小脸白了白：“夫人——”
因为莫微月低着头，容里没看清她的脸色，挑眉，还以为她生气了。
再抬头，莫微月咬着下唇，紧绞手指：“奴婢……没有变呆，刚刚只是觉得夫人笑起来很好看所以才愣住了，二夫人的眼睛很好看，所以、所以奴婢看出神了...总之奴婢真的没有变呆！奴婢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一定能照顾好大小姐的，求二夫人不要...”
不要将她换了。
莫微月眼睛里都蒙了一层水光，恐怕再说下去她就要哭了。
阁中有那么半响的安静，莫微月还以为容里是真的在思量换了她的事，那小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
容里哪能想到又把莫微月惹哭了啊，诶了一声，快步走过去给她擦眼泪：“这怎么又哭了。”
一声没忍住的噗笑，格外明显。容里正给莫微月抹着眼泪，身后秋云早就笑得捂住了肚子。
二夫人的指腹温凉柔软，抚摸在脸上时令人甚是享受，眼前放大的二夫人焦急的面容让莫微月有些不解。
“果然是小孩子啊。”容里叹了一声，秋云还在那里看笑话：“还不是夫人你非要逗她。”
脸上的泪水都没干，莫微月诧异回头。
看看容里看看秋云，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被戏弄了。
“真是比小鸢儿还喜欢哭，一点都不能逗。”容里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案前，“刚刚说的都是玩笑话，没想你竟当真了，胆子怎么这么小？”
一个连成年男子都能刺伤的孩子，其实不能说是胆子小了。
莫微月不过是因为太在意了，她擦擦脸：“奴婢知错了。”
【啊，她可真可爱】
红红的眼圈，仍带着委屈的表情，故作坚强的模样——啊，确实可爱。
容里心都软了，揉了揉她的发顶，“知道错了就过来给我研磨，研好了就不罚你了。”
“是。”莫微月拿起墨锭，因为从来没研过，她显得谨慎小心，生怕那里做错。
容里握住她的手往下按，“稍微重一点，这样才能出墨。”
“是！”莫微月点头，动作更拘谨了。
这孩子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呢，好像她会吃人一样，容里无奈一笑，只能继续练字。
事实上莫微月没有紧张，只是觉得这一点小事都要人教，有悖刚刚她所说的自己很聪明的话。
以后一定要好好研究如何让磨墨，莫微月暗自定下决心。
微风吹过窗口，送来一阵春意，一大一小站在案台前，画面十分和谐。
容里落笔悠闲，笔走秀娟，莫微月虽然不懂，但还是觉得纸上的字体很漂亮。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从明天开始就安排你跟着鸢儿。”
笔头轻点砚台，容里又换了一张纸：“先学会研墨，以后鸢儿要写字作画，你在旁边也不至于没事儿做。”
原来是为了这事，莫微月低头磨墨，手背擦了擦脸：“是，奴婢已经学会了。”
“那就好。”容里又一字写好，展在眼前吹了吹，不甚满意便将它折了扔进了纸篓里，她突然提了一句：“你会写字吗？”
“回夫人，不会。”莫微月说得实话，她整日洗衣干活，那里有时间学字，再说，像她这种奴婢，就算学会了写字又怎样，难不成还去考个女状元？
“学些字是好的，以后...”容里的话在看到莫微月的小脸后戛然而止，随即掩唇忍俊不禁。
“夫人在笑什么？”莫微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头发丝落得脸痒，就着手背还要去擦。
“笑你都快成花猫了。”容里笑着按住她手，将垂落下的细软发丝撩到后面，“怎么这么不小心。”
掏出帕子，容里在她脸上轻柔地擦拭起来。
近黄昏时，赵鸢儿学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娘亲拿着绢帕在微月脸上擦拭，那温柔的模样跟对她时相差无几。而莫微月则是闭着眼睛享受着，好像面前的就是自己的娘亲。
“娘亲！”赵鸢儿慌地叫了一声。
二人俱是看向赵鸢儿，她身后是黑着脸的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