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群人告别农家乐的两位老板，启程去机场。庒涵一晚上没有睡，他把二十多年来好的、坏的记忆都通通拿出来，掰开了，碾碎了细细品尝，发现除了他、林晟、艾伦在一起的那一年，其他时候都乏味至极。
他想，如果林晟没有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终结三人的关系，现在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飞机上，庒涵、宋宁坐在一起，陆为和别人调了位子坐到艾伦旁边，艾伦右边是苏明泽，苏明泽紧靠窗户对着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艾伦打开电脑查看邮箱，在他浏览信件的时候，陆为凑了过来，看到抄送一栏都是某某经理，“你真是时刻不忘工作啊。”
艾伦眼睛没有移开，“项目越到后期越会出现问题，一开始不解决好的话会很麻烦。”
陆为看着他，艾伦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多了，重新解释道:“我是劳碌命，清闲不了。”
陆为却来了兴趣，“挺有意思的，能和我说说嘛？当然，涉及机密的你不用说。”
艾伦一笑，“这哪有什么机密？”
一开始是艾伦在说，后来陆为提出两个问题，话题就延伸开了，到下飞机两个人还在交流。
庒涵目光盯着前面，“陆为是什么意思？”
自从沈彬离开后，陆为没有再找过他们，也没有和他们说过话。
他和庒涵因为沈彬的事不欢而散，宋宁只当他气不顺，想通就好了，他没想到陆为这么放在心上。
“我去和他说说。”
庒涵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宋宁走上去对问他们接下来去哪里，主要是问陆为。
在农家乐时便感到气氛不对，他们之间的事艾伦不想介入，“我们先走了。”
他带着苏明泽离开，“喂！”陆为要跟上去被宋宁拦住，“庒涵在等你。”他见陆为有所松动，便说:“大家一起晚上吃个饭，沈彬到时也在，有什么话就讲出来。”
车子停下来，艾伦没有下车，被光线反射得偏白的头发，呈现出冰雪般的色泽，“我有事，你先回去。”
苏明泽站在门口，他发现私底下艾伦和那些人相处没有他所想的那么恭敬。他大骂过男人，因为艾伦帮他们做的事根本就是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可如果不是从属关系，那是什么？朋友吗？
这一点也不好笑！
艾伦来到公司，桌上积压的文件等着他签字，他处理了一下午的事务，结束的时候大家都下班了。
他靠着椅子躺了会儿，出去煮了杯咖啡。
公司地处黄金地段，现在正是交通最拥堵的时候，高架交错而行，铁箱子缓缓移动，市区规划做得再好，碰上高峰期一样能堵两三个小时。
“碰碰”
艾伦转过身，咖啡差点晃出来，“严峻？”
少年一身商务装扮，原本有些过长的头发修剪到耳朵上方，露出一枚红色的耳钉，干净清爽，又透着一股儿潮范。
“老板！”
黑白分明的眼睛，他还是那个腼腆的少年。
“急着走吗？”艾伦重又倒了一杯咖啡，“来一杯？”
严峻在他旁边坐下来，公司休息室的椅子很多人都反应太高了，他的双脚却能自然放置在地上，艾伦笑了起来，严峻攀着桌沿，声音紧张，“怎……怎么了？”
艾伦看着他，温和的目光不会让人觉得有侵略性，“变化很大，我差点没认出来，耳钉很适合你。”
公司是统一的职场装，但内部并不严苛，可以戴配饰，不是大面积的纹身也可以露出来。
严峻摸摸耳钉，耳垂有些微红，“我想谢谢老板，我刚发了工资，可……可以请您吃饭嘛？”
小菜馆内，严峻把菜单还给服务生，“没想到老板你会选在这里吃饭。”
艾伦说:“很意外吗？我也啃过方便面，最难的时候两包榨菜搭着白粥吃了一个礼拜。”
严峻脸上充满难以置信，“为什么？”
艾伦回忆说:“刚创业那会儿，公司没有盈利，不敢用钱。”
他没有多说，严峻心中急切，说出的话却干巴巴的:“那一定很辛苦。”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啊！一听就很辛苦啊！
“不！我……我的意思是，老板您很了不起！”
艾伦不知道了不起在哪里，但是否认的话，对方会更紧张吧？
恰好服务生端着菜过来。
“上菜了。”
“啊”严峻把桌上的地方空出来。
艾伦询问他在公司待的如何，少年表现出超强的适应性，不停分享一些工作中的感受和趣事，“有次下午茶，黄经理桌上多了一条牙膏，我们说是商店赠送的，他就带回去了。其实那是一条芥末。我们都在猜他什么时候用哈哈哈。”
艾伦笑出声。
“还有……”
小菜馆中的人慢慢变少，原来共同举杯、大声说话的画面变为一张张整洁的桌子，在过道里跑来跑去点单的服务生不见了，像一个个被擦去的人像。
严峻和艾伦站在马路上，远处小菜馆的灯熄了一半。
严峻看着自己的脚尖，他还穿着衬衫与西裤，但是举动就是少年的样子，他今年才19岁，人事主管一周会发两次邮件，说他雇佣儿童。
艾伦问他:“今天吃得开心吗？”
“嗯！”他下意识反问艾伦，“您呢？”
“我也是。”金发男人眯起眼睛笑，眼中细细碎碎的流光是夏日里抓不住的萤火，他低下头，既心虚又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