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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七十五(上)(1 / 2)

自离翰翼山庄,柳逸安日夜兼程径往彭蠡湖而来,已过了七日。这七日里,他不眠不寐,已是形销骨立。到这彭蠡湖边时,人与马都是疲乏不堪,便寻了这湖边的客栈打尖,稍事补给。

虽饥肠辘辘,柳逸安仍旧无半分食欲,寻了背阳的一处角落,找酒保比划着光要了些黄汤,便大肆狂饮起来。七八坛下肚,有了几分醉意,便见一皱巴巴的老者步履蹒跚的走入来,悠悠的走到夕阳下的一座,唤那酒保点了些汤粥,便再也一声不吭,看似十分辛苦的吃喝着。这行将就木的老者,却让柳逸安生了戒心,闻得桌上邪螭的亢奋鸣声,心中更不敢懈怠。

少顷,又有两个黑衣斗笠的彪形大汉走入来,寻了柳逸安与那老者之间的一处桌椅坐下。那酒保过来招呼,二人头也不抬,木杵般坐在那里,没有半句言语。客栈掌柜看这二人古怪,慌忙将那酒保唤回,心中祈愿这一夜无事才好。

待这二人坐定,那邪螭的鸣声愈发尖厉起来,柳逸安星眸一冷,伸出右手握住那剑柄,那魔剑方才安静下来。片刻后,又有三人入来,乃是一老,一壮,一幼三个道士,进来目光扫视四周,到自己身上却都停了一停,惊异、兴奋、仇视,各种神情不一而足。柳逸安暗暗收在眼里,心中笑道:“妙哉,妙哉,这天下记挂我柳逸安的人竟有这般多!”如此想着,竟胸怀大畅,直欲喝个一醉方休,此时又有一人走入这荒浦小店来,柳逸安睁开醉眼瞟了一眼,心中惊异:“这天下,未免也太小了吧!”

……

“神风刀?”当日这少年杀红乌三妖时,柳逸安便从他口中听过这三字,再次听闻,却不免有云山雾罩之感。

这千杀佛一只青掌蕴藏剧毒,偏又招式狠辣奇崛,柳逸安臂伤未愈,一时间左支右绌,隐隐有了几分败相,几番险象环生,不自主中星月手、九诀斩、雾罡刀诸般技艺连绵不绝的使将出来,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履险为夷。

千杀佛斗到半途,却退去战团,没头脑的抛出一句:“小子,你的剑法……刀法好生面熟啊!”

话音未落,那独眼少年应时出招,若非千杀佛警觉,浮寄孤悬之际用一只骨手支开,那少年这一剑便要刺入他肋下。

“神风刀,神风刀……”千杀佛收掌而立,**叨了半晌,忽而大笑道,“娘的,记得,记得,洒家哪能不记得!神风刀,真英雄,真汉子!洒家二十年与他斗过一场,毕生引以为荣啊!他使的刀法便跟这小子使的刀法像极,怨不得洒家跟他打着打着心都要跳痛了!”说罢扭头看向柳逸安,一双细长的眼睛精光闪闪,仿佛回到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打斗中,一张丑脸因兴奋而扭曲着。

“我的刀法?”柳逸安满腹疑团,酒的后劲涌上来,兀的长了几分气力,猛然立起身来往前走去。

一柄古拙幽香的阔剑突然横在胸前,耳中听得冷冷二字:“不劳!”

“这小子好生狂妄!这千杀佛的功力又岂是当日三妖可以比拟的!”柳逸安心中暗自哂笑,却依他所言晃悠悠的走回自己桌上,解了赤膊继续喝酒,露出一身花绣似的伤疤。那边小道士瞥见,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子,你是来给神风刀报仇的么?哈哈,好极好极!你要是让洒家打的痛快,洒家就让你死得痛快!”千杀佛一张黝黑的面庞隐隐泛起红光,一双眼中浮现苍鹰扑食一般的神采,身躯一抖将身上的罩袍扯落下来,却见那隐在袖管下的双臂,一只是如同生满青苔一般,闪着幽幽的邪光,使人惊怖;一只自腕而下皮肉尽被人削去,只见白森森的骨骼,更是让人胆寒。

那少年双眸凛凛,一言不发,缓缓将长剑归入背上剑鞘,继而将腰间那把长刀抽将出来,将缚在刀身上的麻布解下,却见那刀锋现出的一刹那,这客栈中陡然一冷,只见那刀通体剔透,碧光荧荧,仿佛玉石打造而成的一般,在这灯光昏暗的客栈中显得分外的光华夺目。

“这刀……这刀……”千杀佛一双眼瞪得斗大,惊道:“这刀,当日一并落下悬崖了的!”

那少年将长刀双手平举额前,神色肃然的道:“此刀冱碧,自出江湖,随主征战三百余役,未有一败!”忽声调高转,激愤道:“刀主为恶徒围困,战十一日,二十余役,杀四十余人,后伤重力竭,携妻跳崖而亡。此刀封藏二十载,今日重见天日,为报刀主杀身之仇,正神风无敌之名!”

千杀佛听这少年一字一字铿锵道来,惊骇莫名,怪声叫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这些?”当年红乌为杀此一人,精锐折损将半,之后对此事讳莫如深。江湖只道神风刀归隐,不知其死讯,更弗论他遇害的经过。这少年看似不过双十年纪,竟对此事知道的如此详细,如何不让人惊愕。

那少年默然不答,浑身紫红的刺目真气陡然弥漫开来,手中冱碧刀划出一道绮丽的弧线,径取千杀佛天突、膻中二穴,一时间客栈中阴风瑟瑟,仿佛寒秋凝霜时分,寒意刺透人骨。柳逸安心中本猜测出几分,此时一见那少年刀势,还是不觉惊讶,这一刀与雾罡刀谱中长虹卧波一式,形非而神似,尽得曲、幻、劲三字之妙。柳逸安这数月来除修习内功不辍,尝以竹代刀演练燕云当日留下的刀谱,却因时间仓促,更无趁手兵刃,一套刀法虽肢体动作记得不离,然始终难窥其中奥要。这长虹卧波一式燕云便在旁做了那三字注解,柳逸安直到方才观这少年刀势方才领悟得。曲,乃舍刀之刚猛而走轻灵;幻,乃讲究刀无定势,变化虚实之数;劲,却是中气内藏,刚柔互济。

“来得好!”千杀佛怪嗥一声,成鹤立之势,一手抱怀,一手前伸,一招醉罗汉便在那刀罡卷来的刹那,身体顺势而倒,未等落地又是一个鹞子翻身飞起,一只毒掌径往那少年心窝印来。

却见那冱碧刀绕腕一转,无俦劲气凝空,便如一道无形屏障,将千杀佛掌罡阻隔其外,那少年青光隐隐,便如同被玉魄照射下的雾霭笼罩一般。千杀佛登时撤掌,一个地趟腿扫来,那少年上中两路无懈可击,唯有取下盘。然那刀锋忽地变旋为刺,罡芒四溢,仿佛在夜中怒绽的蓓蕾,在那未曾散尽的幽幽残影中粲然生辉,夺人双目。

“好个雾里看花!”柳逸安心中惊叹,忍不住猛一拊掌。

千杀佛顿面色骇然,遽然撤腿,左手骨节支地,一掠而起,险之毫厘的从那漫天刀花中避过,地上留下五个窟窿,不知深浅。

那少年如狡兔,如灵蛇,一手刀法神出鬼没,变幻莫测,或攻或守,或进或退,风卷云舒,纵横捭阖,直让柳逸安看得血脉贲张,此时方知那雾罡刀法貌似平平无奇,实则玄机暗藏,搜神夺巧。观此激斗,如饮佳酿,柳逸安心中却仍很是疑虑:“这少年刀法一招一式如同拓印在自己脑中,应是那雾罡刀法不假,却怎地千杀佛与这少年都道是什么神风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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