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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五十九 灵蛤堪妊不医毒(1 / 2)

云栈萦纡,夜山苍莽,雾霭远观如纱帷,飘飘忽忽遮盖整个云壤间,待入其中去,仅有微寒轻湿及面,却已不见云岚踪影。

中峰之巅,一百丈古柏摩天而立,似在峰峦绝顶处,再竖高峰。梢顶一处枝桠上,坐着一白衣长发女子,颙望整个云天,鬓发在夜风中飞扬,遮过如同粉雕玉琢的容颜,双目若迢迢秋水,一汪涟漪不可见底,樱口绛唇微启,明明无语,却似有无限妙音在山间回响。那女子双手抱住右膝,朝古木之下轻轻说道:“师弟,你也上来罢!若见这云山美妙景色,心情要舒快很多!“

柳逸安立在一嶙峋岩石之上,心中仇恨、苦恼、怨艾、思**诸般丝续纠缠羁结,溺湎无法自拔,心中苦道:“我柳逸安庸庸碌碌,顽劣无能,至亲之人皆无法守护,或生离,或死别,枉为男儿之躯苟活天地间!“忽而闻得芸萝轻语,抬头仰望,见她一身衣裙如云,腰肢绰约,宛如偷下凡间缱绻尘世的仙媛,想起方才芸萝险遭红乌杀手,柳逸安双眸忽射出凌厉光芒,心中暗暗誓道:“这世上但有对你们图谋不轨之人,我誓将其碾成飞埃!“手中双锤忽作呜咽之声,和着山颠晚风吹拂,陡增凄厉之感。

柳逸安双腕一转,足尖在树干上倏忽几点,已跃到芸萝身后,放目远眺,见夜天之上,明月不圆,苍云笼罩,星辰闪烁明灭,在汹涌云涛之中便如起伏的扁舟一般。心情非但没有舒快,反而更增惆怅,柳逸安倚着树干坐下,双锤交由一手,右臂便搂过芸萝纤腰将其抱在怀中。

月来柳逸安一直悲苦沉悒,从未与自己有过亲昵动作,芸萝身躯微颤,将螓首深埋到臂弯中,却没有半点挣扎。过了良久,她将头枕到柳逸安肩上,柔柔叹道:“好想抛却世间一切,便是这般与你静坐一生一世!“偏首看向柳逸安容颜,却见他霜眉下眼眸深邃无底,沉寂注视前方,嘴角微动了动,缓缓闭起双眼。

芸萝长吁道:“我只是说说罢了,想你定不会置你的兰妹不理,骆姑娘对你由恨生爱,此情弥痴,你也不会弃她不顾。你我之间,自始便是不公,我对你心思倾注,你却还要旁顾她人,日后之变数,还是不可知!“

柳逸安闻言一震,且见芸萝双睑上修长的眼捷频频颤动,目光中的哀怨柔婉一览无遗,他心中忽而自责万分:“我柳逸安恃才自傲,轻浮无羁,何德何能让这许多秀外慧中的女子对我垂青。得你三人中其一,我柳逸安已是幸何如之,然这因因果果,并非全是我多情**之故,其中却有太多的不得已……“

柳逸安忽直身而起,将狻猊置于头顶枝桠之上,将手中麒麟交与芸萝,微微颔首示意,贴着芸萝后脊坐下,右手擎天而举,五道三色真气蒸蒸而出,便与狻猊锤柄糅合一处,霎时鸣吼之声顿起,在空旷的群峰之中,激荡起回声无数。

“你居然能隔空与狻猊合魔?“芸萝闻得那虎啸龙吟之声,惊愕回眸,檀口微张,想她练习玄天术十数年,竟然不抵柳逸安数月之功,怨不得爹爹与云虚道长为争这个徒弟闹得不可开交,却是慧眼识人,早已看出他非凡庸之躯。倘若柳逸安告知她自己能同持双锤催入合魔之境,想必芸萝定会惊讶的不能言语。

柳逸安脸上泛起微微笑意,将芸萝肩膀扳过,示意她催麒麟合魔。芸萝功力不够,双锤不隔八尺距,无法突破附魔之境,故而只有此法。缠绵呢喃,焉可遥隔而语。

芸萝待掌中麒麟咆哮声起,便感柳逸安心**传至灵台:“待得往江州寻得兰妹,我们三人便寻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居住,再也不问这世间之事!“

“骆姑娘呢?她因你受尽苦楚,你能忍心对她如此薄幸?“芸萝顿诧异万分。

柳逸安左手握住芸萝皓腕,淡淡道:“英妹对我倾心,犹是我始料未及,想她性情刚烈,本应不致对我青眼,只怨造化弄人。我对她,对兰妹,对你,皆是一等视之,毫无偏倚。只是诸般事后,我与岁寒庄已势成水火,英妹若要与我一起,便非要叛出家门不可,以后要受多少颠沛流离之苦犹未可知。她此时定已认为我身死,过一些时日自然忘却,于我于她未尝不好。这份情感,自一开始便是谬误……“

“又是这番论调么?当初受伤后对我也是这般,也许在你看来,这样便是对万英妹妹最好的安排罢?芸萝若设身处地,定会郁郁一生。这份情感,你可以逃避,纵使没有万英妹妹,你还有我,还有那个女子,然而她那?貌似振振有辞,不过自私怯懦之举罢了!“

“你……“柳逸安双目猛然睁开,转又无力合上,“芸萝你何苦这般激我。纵使英妹跟我远走高飞,日后她有家归不得,有亲不能见,此般对她何公,对她父母何公?“

“这世间事,十之**不能两全,何来这许多顾忌。你这般跋前疐后,优柔寡断,较之女子都不如!“芸萝气恼,愤然别过脸去。

柳逸安不觉苦笑,长长吁口气,夜间寒冷,顿见呼出的气息凝成一团白雾,渐渐变得淡薄。“若你要与我一起,只得与父母永别,你会如何取舍?“

芸萝一怔,半晌无语。

“我柳逸安本便配不上她,倘若她日后能碰到真心善待她之人,岂不更好,何苦跟我遭受几多辛苦!“

芸萝一蹬脚,嘟嘟道:“我说不过你,但是知道你说的全是歪理。如何应对,你自作主张好了!“

“你能劝我找回英妹,为何始终不喜兰妹?“万英已成心中永久伤痕,柳逸安不愿多提,转而言其他。

“那女子凶残暴戾,好勇斗狠,哪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若非她之故,这种种事情又岂会发生。岁寒庄外,独自逃生,更是让人不齿!“

“当时我以死相挟,又如何能够怨她?“柳逸安深蹙双眉,未免觉得芸萝有些蛮不讲理。

芸萝坐直身躯,回眸微一笑道:“你可胁迫她,她如何不可胁迫你?若换作芸萝,便亦会横剑于颈,你自戕半寸,我便也刺入五分。同生共死,想来便是如此!那女子对你用情甚薄,只可作这般解释!“

柳逸安闻言猛惊,一时不知是忧是喜,只知将芸萝重新揽回怀中,又闻她道:“你既不肯对她置之不理,日后我自会对她好生管教,若她秉性不改,如何能相夫教子!“

柳逸安见芸萝正色蹙额神态,俨然柳家正妻自居,想起日后芸萝与珺兰见面的情状,他不觉冷汗涔涔,片刻后,心中轻轻问道:“我柳逸安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对我!“

……

“我不知道!“千里之外,沂水河畔。朱彤将一根枯枝塞入柴火之中,拨出其中灰烬,冷淡的回答万英道,“他已经是我男人,四年之前便已经是,此生都无法改变。“

“他已经把你……?四年前?“万英顿时瞠目结舌,显然已误解朱彤话语意思,心底不由暗骂起柳逸安来。

朱彤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内里粉末撒到支架上烧烤的貂肉之上,顿了顿道:“我们原本已私定终身了的,不过,好像他老早已经不记得了……“大大的眼眸顿泛起涟涟泪光,哽咽道,“我早已把嫁衣作好了,四年来一直期待他来凤凰迎娶我的那一天,未料……待我为他杀尽凶仇,便下去追寻他!“

“彤姐姐,你这是何苦?玉剑门已遭灭门之祸,真正凶仇已经殒命,为何还要滥伤无辜性命。柳大哥性本悲天悯人,泉下有知,定不愿你为他再增杀孽!“万英咬咬下唇,目光在朱彤身上停留片刻,伏在膝上轻轻的道。

朱彤将野貂翻了个边,撩起鬓发乌发,嫣然笑道:“若你家人不阻我取狄昀川性命,我便放过他们!你大可放心!“二女在一起已有十日,万英蕙质兰心,皓洁无邪,连朱彤都不得不喜她,她素来快意恩仇,杀人单凭喜恶,亦恐他日泉下见责于柳逸安,便打去了灭岁寒庄全庄之心。

万英抬起螓首,眸光中色泽迭变,长叹一声道:“此事因由,便是兰姐姐不对在先,狄公子也是受害之人,如今他已家破人亡,你焉可赶尽杀绝?“

“杀了他,你便不用嫁他,我却是帮你,你怎地还责怪我!“朱彤双目怒瞪,愤然起身,将那野貂撕下一半扔与万英道,“我杀谁,不杀谁,不用你来管!三雄,双雁,蓟牧亭,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你那二哥,还是请他自祈多福罢!“

万英见朱彤冷酷神色,心中道:“兰姐姐手段凶狠,尚认善恶是非,怎似你,这般不明事理!“嘴上不可明言,只小心的捏起那一块貂肉,轻轻撕下一块来放入口中。

“那雇主竟把你几个师兄全都叫了去押镖,却是不一般的能耐。正好,方便我一网打尽,省得东奔西跑!“朱彤撕下一条貂腿来,随意咬食,全不似万英的淑女姿态,末了看不下去便冲她大声道:“莫不是我烤的东西难吃,像你这般吃法,还未吃完便生蛆了!“

闻得“蛆“字,万英只觉喉咙一阵难受,蹙了蹙眉,旋即强自笑道:“是姐姐做的东西太好吃,我舍不得这么快吃完。“此话不假,朱彤方才洒来调味的皆是蟾蜍、蜘蛛、蛤蚧之类异物,使得那貂肉酥香嫩润,美味非常。万英小口唼喋,不过自幼礼教使然。

朱彤不便告知,莞尔道:“那是自然,我用的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烤制手法!“却见万英吃的香甜,心中暗暗偷笑道:“且让你吃个十日八日,再告诉你!“

万英小心的用手帕揩去唇边油渍,轻声道:“彤姐姐你非但医术高明,厨艺竟也是这般好!“

“哦?你不会下厨?“朱彤将木架拆下,放入柴火中,偏首问道。

万英微窘,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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