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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三十 讹将神技当邪功(1 / 2)

柳逸安双肩与右膝此时依然血流不止,疼痛锥心刺骨,眼见铜翎铁羽仗器袭来,正欲上前招架,不料甫一动弹,右脚一阵剧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沐珺兰见状慌忙搀扶住他,右手长剑磨掌而转,已由反握变成正持,炎阳真气附着其上,灿烂如同燃烧的红玉。眼见薛陶二人疾步攻来,沐珺兰缓缓回眸,杏目微翕,轻叱一声,长剑幻化无数花蕊,有如一道千万锋芒镶嵌的屏障,倾轧向双雁身前。

薛陶二人却是江湖斫轮老手,联手对敌已有多年,共同进退已入心照之境,此时见到沐珺兰剑招,隐约分辨出乃是惊鸿剑喙式的雪岫噙云,当下不敢轻慢,一枪一戟分取沐珺兰肩上腹下,如同叱咤出海的一黑一白两条神龙。沐珺兰却是浅笑一声,手中长剑层层迭进,仿佛那长剑一时暴涨数尺一般,霎时将那枪戟笼罩在剑影之中,耀眼红芒之中,却见她一袭红衣轻挪曼舞,那如聚如簇的剑影依旧停留在虚空之中,沐珺兰却已转身背朝这二人,右手平伸,剑柄一转又由正手变为反手,柔腰轻扭,接着这旋转之势长剑剑尖急戮而下,迅疾绝伦的刺向陶劲肋下。

那双雁待得能够看清沐珺兰动作时,手中枪戟锋芒俱都刺在了空处,眼前只有夹在那枪戟之中的粉红倩影,以及胸腹前红芒躁动的长剑。薛陶二人曾与沐剑凌交手数次,故而都能隐约认出眼前这女子此时所使的剑招,只是无论剑形或剑意,这女子都要胜过沐剑凌不止一筹。二人面孔上浮现诧异,惊惧诸般神色,然而手下却没有迟疑,陶劲身形一矮,担手中长戟于肩,侧身一旋已经让过沐珺兰剑锋,戟尖锋芒急拨而回,薛坚则变手中长枪直刺为横摆。三人交手电光火石之间,攻守迭变,让人目不暇接。寒潭双雁纵横江湖多年,招式以沉稳狠辣见长,而此时合二人之力都不能奈何沐珺兰分毫,不由得又惊又恼,却不知这女子年纪轻轻,如何能有这般功力,却不知,沐珺兰为了保全手中长剑,已经刻意收敛住丹田真气,若是尽力施为,薛陶二人恐怕早已负伤于身。

柳逸安此时踉跄退避一旁,身上白衫已被鲜血润透,场中三人正在激斗得难解难分,岁寒庄众弟子插手不入,俱皆手持刀剑在院落中将柳逸安团团围定。

夜色已深,银月当空,华光掩映,青石院中雪白的锋刃仿佛一丛丛镀着冰冷金银的荆棘一般。

这边骆万杰见场中战局扑朔不明,看见一旁柳逸安身负重伤被众人围住,心中暗道:“若要抓获这女子,只消擒住柳逸安便是!”有了这番计较,他便拿过身边一个弟子的长剑,轻轻挪到柳逸安身后,无声无息的朝他脊背直刺而去。

骆寅秋自持身分,不愿施手与晚辈过招,负手立在一旁,淄州三雄未得师命,便也护着骆之远立在骆寅秋身后。此时骆寅秋瞧见骆万杰动作,不由面色一沉,愠色顿现,骆万杰非但乘人之危,更在背后偷下杀手,如此这般行径,为人不齿,正待出言喝止,却见柳逸安虽未转身,一双蕴满森寒真气的手掌遽然朝后推向骆万杰攻来的方位,仿佛后脊生了双眼一般。骆万杰虽然心中惊讶,但见柳逸安双掌尚离自己身躯数尺,在他伤到自己之前,便早已被长剑刺穿脊背,故而心中不加犹豫,双肩一沉,长剑刺出更疾。忽然,仿佛柳逸安在他身前凭空消失了一般,自己剑尖所指已经只有依稀一道淡淡的影像,而森森寒气霎时笼罩住自己双肩,却是柳逸安电字诀起,风字诀落,空中一个优雅腾挪,双掌从天而落,心中顾忌,故而不取天灵,攻向双肩。

“恶子休得猖狂!”骆寅秋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飞身而起,双掌齐出,意欲在柳逸安伤人之前凌空截住他攻势,掌罡雄浑,呼呼作响。柳逸安心中惊骇,不欲与骆寅秋硬拼掌力,只得再使风字诀,顿止落势,揉身而返,谁知左脚方始触地,三道凶猛刀罡顿时罩住自己周身,心中顿时气恼,怒声喝骂道:“想不到骆家全是暗箭伤人之辈!”千钧一发之际,正欲借右足之力,避开三雄刀阵,然而右膝复又传来剧痛,脚下顿时失衡,往一旁跌倒下去。

“柳郎!”沐珺兰与双雁酣斗之时,已然察觉柳逸安这边情况,一招霜天唳月,一匹赤焰熊熊的剑幕顿时呼啸而出,出海狂龙一般的卷向薛陶二人,沐珺兰也借他二人招架之时,飞速扑向柳逸安,舍身不顾的将他拖起,那血色麒麟刀应时落在沐珺兰右臂之上,血光四溅,幸而此刀落势将近,不然她一条臂膀已然被利刃斩下。沐珺兰不由痛哼一声,右手长剑几欲拿捏不稳,不过依然强忍剧痛将柳逸安从人丛中抢出,落在了岁寒庄正门石阶之上。那三雄中另外二人的刀刃落在院中石地之上,石屑纷飞,烟雾溟濛。

柳逸安忽而发觉一阵暖热流淌在自己脖颈之上,见沐珺兰秀眉已经簇到一处,显是疼痛非常,不由惊呼道:“兰妹!”却见她强自挤出一丝笑意,宽慰柳逸安道:“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说时将右手长剑交到左手之上,忍痛用右肩将柳逸安架起。

原本拥在外围的岁寒庄众弟子此时见柳沐二人落到重围之外,都发一声喊挥刀攻来。沐珺兰杏目一瞪,浑身真气应时澎湃,长剑之上吞吐的红芒之中顿时嵌入点点飞雪,未等那些弟子近身,一道剑气磅礴挥洒而出,听得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痛呼之声,碎裂的兵刃,负伤的人群,在院中跌落一片,本来春夜中芳菲的清风霎时弥漫开血腥之气。场中景象顿时混乱不堪,双雁三雄反而因这繁杂的局面被阻隔在人群之中。

沐珺兰咬牙道了声:“柳郎,我们走!”便搀着柳逸安拄剑起身,捡石阶而上,刹那间穿过庄门,朝着沉沉暮霭中飞奔而去。

清冷的月夜,惨淡的光华洒落在沉沉的夜中,应着深林中树木的沙沙之声,让人毛骨悚然,寒不自胜。足下浅草之上已经噙着点点露珠,一路磕磕绊绊,二人衣襟已然湿成一片,只是不知是露水居多,还是血水居多。

沐珺兰右臂的伤势深可见骨,此时依旧鲜血淋漓,丝毫没有凝结的迹象,狂奔了许久,此时已经觉得头脑中一阵紧接一阵的晕眩。而柳逸安发觉自己右腿膑骨受创,先前尚能勉强使出电字诀,然而此时痛入骨髓,如果不是沐珺兰奋力扶持,只怕一步都不能行走。他听力极聪,从身后的隐隐风声之中能够清晰分辨出有数人紧追而来,愈来愈近,依据吐纳之声隐约听出来人有十人之众。

柳逸安倚在沐珺兰瘦削的肩膀之上,奔行时身侧浓稠的夜色仿佛漩涡一般潆洄流淌,扭头时却见沐珺兰粉面上血色渐渐消逝,额上冷汗涔涔,负着自己奔行愈久,她身形愈慢,柳逸安知此时她真气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不过倚仗毅力一直在苦苦支撑,顿觉眼中一阵酸涩。忽然身前仿佛两道巨大黑影倾轧而来,却是一处峪谷,两侧峭壁相峙矗立高耸,千仞都不足以形容其高,中间只有一条十数尺宽的缝隙可以容人通行。

入谷的一瞬间,仿佛天色霎时变得无比阴沉,柳逸安听得耳畔沐珺兰的呼吸声愈来愈显的急促,只觉得心如绞割,他仰首看了头顶那一线青白夜空,忽然轻声对沐珺兰道:“兰妹,放我下来!”

身后追兵愈来愈近,沐珺兰不知此时柳逸安要作什么,略一踟蹰,也不加细问,停下脚步将柳逸安放下让他倚在峪谷一侧的峭壁之上,焦急的问道:“扯动伤口了么?”一边小心翼翼的搀扶住他,一边检视柳逸安浑身上下焦虑的等待他回答。

柳逸安轻轻摇了摇头,也不作答,接着道:“兰妹,把剑给我!”

沐珺兰闻言心中更觉疑惑,却见柳逸安不加解释,道他自有主张,便依言将手中长剑递到他手上。忽然柳逸安接过长剑的一刹那,单足在壁上奋力一点,身躯往后倒飞,跌坐在数尺之外。沐珺兰不知所以,急急的唤了声柳郎,便欲上前去搀扶。

“别过来!”柳逸安忽然将长剑横在自己颈上,正容对沐珺兰说道:“走!一个人走!”

沐珺兰止住脚步,惊慌无措,旋即明白柳逸安用心,顿时泪如泉涌,痛声哭道:“要走一起走!”

柳逸安闻言怒吼道:“骆寅秋与我父亲是故交,不会对我如何,我留下来阻他们片刻!我行动不便,若是你我同行定然会被他们擒住,那时你便有死无生!”

“死便死!”沐珺兰跪坐在地上,远远的望着柳逸安痛哭不止,如瀑的秀发在晚风中飞舞,如雪的月光倾泻在她惨白的容颜之上,让人目不忍睹。沐珺兰泣道:“要我一个人走,我做不到!”

“你若死了,我焉能独活?”柳逸安此时再难以装出怒容,挣扎立起,哽咽喝道:“走!”

追逐而来之人此时已经抵达峪口,纷纷仗器逼近,却见到柳逸安横剑于颈,沐珺兰远远的箕坐在地上痛哭失声,一时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作声。

柳逸安知来人已到,用余光淡淡的瞥视一眼,手腕一转,手中长剑贴着颈根抬高寸许,厉声对沐珺兰喝道:“去找我师伯,日后我自会去找你!”却见沐珺兰依旧呆坐在地上,没有半分动作,顿时剑眉一蹙,五指应时加力,一抹嫣红从颈上流淌而下,那长剑剑身反射着银月冷光,可清晰见到一道鲜血缓缓淌下,点点滴滴从剑尖滴落。

“不要!”沐珺兰见状惊声尖叫起来,正欲飞扑过来,却听得柳逸安声如惊雷的一声咆哮:“走!”

沐珺兰惊恐的止住脚步,一双美目下泪水潺湲,惨白的双唇已经被咬出道道血痕,呆呆的伫立了片刻,终于狠一咬牙,背转身狂奔而去,风中传来嘶哑的呜咽声一阵紧似一阵。

柳逸安心中略觉释然,手中长剑冉冉放下,冲着那月夜中飘远的浅红背影呼喊道:“在我去找你之前,不许回来!”

铜翎铁羽见状,仗器跃上崖壁,欲待避过柳逸安前去捉拿沐珺兰,却听得一声暴喝:“谁敢去追!”柳逸安蓦然转身,手中长剑向天勾画出一条飘逸弧线,数尺长的雪芒直刺云霄,犹如孔雀开屏时绮丽的尾羽,犹如流星经天时绚烂的光芒,柳逸安长剑划过,仿佛在空中打开一把巨大的折扇,道道剑影仿佛扇骨一般,层层叠叠,雪白真气则铺泻开来,凭空铸成一道有形无质的屏障,攀援着千仞之壁呼啸而上,撞击在岩石之上,一阵碎石沙砾雨滴一般从空中洒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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