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后着手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前一天晚上刚接到天子册封苏贵人诏书,第二天就派人开始布置仪式打理婚房。东宫一向其乐融融气氛随着这事又攀上了一个高峰,每天进出搬物人流不断。
柳如曼被申后亲手推到了众人眼前,从一个默默无闻宫女一跃而成东宫内司,为女官之首,掌管宫中侍女。这次册封仪式工作自然而然落了她身上,她不得不每日站东宫正殿，指挥着工作进行。
一开始与她相识侍女自是不肯乖乖服从她命令，她们心中柳如曼不过是一个比她们还低贱宫女，被关进室女院次数都数不清,又怎么可能会一朝飞上枝头,牢牢压她们头上呢。
而且柳如曼一看就是那种柔柔弱弱女子,哪里来威信去管理她们,真不知道申后是怎么想，竟把一个女官都梦寐以求位置赐予了她。
有几个侍女得知封令后恶毒揣测道：“你说是不是她爬上了天子龙床，所以王后娘娘才不得不封她？”
另一个有些不屑一顾说道：“她外表装比什么都柔弱，不知道内里是怎样放荡呢。”
不知是谁跟了一句：“那看来王后娘娘估计也视她为眼中钉，东宫中侍女除了她哪个被送进室女院过，嗯？王后娘娘想必只待寻个机会狠狠拔掉她，她这个位置想必也做不了多久了。”
侍女们东宫后花园中笑成了一团，似是对自己猜测颇为满意，人一多了胆便壮了，再加上她们想象中连王后娘娘都是站她们这一边，谁还会听从柳如曼命令。
于是第二天柳如曼内司府中分配后宫侍女时候，有几名侍女当众便顶撞了她，本来碍着王后娘娘也坐一旁语气并没有很冲，还仔细观察着王后娘娘神情。
可是申后只是坐一边，像是例行规矩，每个女官上任第一天她都会亲自督查她们工作，这次也一样。她对于那些顶撞柳如曼话像是闻所未闻，只是慢条斯理用茶盖拨开水面漂浮茶叶，连唇角笑都没有变过一分。
这么一来那些侍女心总算是定了下来，王后娘娘果然也不待见柳如曼，那她们即使说再过分都没有关系，说不定把她从这个位置上推下去后还能得到娘娘封赏呢。
柳如曼却只是淡笑着，轻轻搁下手中擒着毛笔，双手交叉放桌前，抬眼看着面前趾高气扬侍女们，柔声问道：“那你们是想怎样呢？”
那些人一听这类似让步话，心中别提多畅了，是步步紧逼。不过兴风作浪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其他大部分人还是保持沉默，即使心中嘀咕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本分站一旁等候着自己命令，还有些人看不惯她们这般嚣张嘴脸，可想要提醒她们又无从开口，只能频频皱眉。
柳如曼坐上位将她们表情一览无余，她看着那各异神情暗暗记下了几名侍女，这些人都是以后可得重用提拔人。后宫水深似海，可偏偏有些人就是不懂，还要自以为是揽祸上身，无怪乎一直得不到上位机会。
“内司大人，看您和奴婢也算是相识一场，不如让大人教教奴婢怎么爬上龙床一日变凤凰啊。哦，奴婢该死，居然忘了大人爬上怕不仅是龙床，那日宫宴大人与襄凌王大殿上也是眉目传情不是？”
柳如曼闻言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却不是生气，而是想起那一日场景，脸上便不由自主浮现了一层薄红。
那日她一度以为那人生气了，整个宫宴都没看自己一眼，甚至散席时自己被襄凌王半路拦下都没见她回头一次。
她不过是一个侍女，又怎么能当场拒绝一个诸侯王，眼中全是那人越走越远明黄背影，心中却满满装着不知所措。
就襄凌王准备伸手拉她时候，申后却突然转过了身，负手而立，皱眉看着她：“还不过来。”
她如同对站一旁襄凌王视若无睹，连带着柳如曼也直接忽视了他，竟忘了应有礼数，侧身从他身旁速走过，一路走向了她身边。
那一晚她不知被弄晕过去多少次，姿势从站着到躺着后变成极度酸软无力趴伏床上，可身后人却不放过她，紧致洞穴中进出手指变着花样不断刺激着她。
即使她疲惫至极昏睡了过去，身体都能比她早一步醒来，不自制扭动着酸疼腰附和着那人。
就算是那样接近昏迷时刻，她还是能感觉到一件事，那人依旧没有完整要了她。
直到后，她肌肤敏感到即使磨蹭着丝绸被单都能让她浑身发抖，嗓音都沙哑辨不出本来面目。终是连喘息力气都没有，似醒似睡昏了过去。
可是梦中，她却反反复复听到一句话，像是有人一直她耳边低念：“本宫会给你能拒绝别人权利，你要永远认命本宫身边……”
她不知那是梦，还是申后确说了，但是封令下却那么迅速，不过一晚上，她就被申后从身边推到了女官顶峰。
她得知封令第一秒想竟不是自己，而是想着如果坐了高位，再替那人办事会不会不方便，会不会给那人带来危险。
或许申后意思很简单，只是想给予自己拒绝别人权利，让自己能安心她身边，希望只是这么简单。
柳如曼思绪转了回来，若自己坐这个位置是申后希望，那必不能让她失望。
面上薄红悄悄褪去，她伸手一推眼前账簿，口吻却变得挑衅了起来：“你是觉得我不能胜任？那你们觉得谁自己能做这些账房之事，谁能拿了这杆朱砂笔，这个位置我马上拱手相让。”
方才出口不逊侍女登时一愣，面皮涨通红，刹那没了言语，本来替她撑腰人也都蔫了下去。她们俱是从小便入宫，琴棋书画虽然略懂皮毛，但绝称不上能拿出来独当一面，别提这账房之事，她们碰都没碰过。
柳如曼也是一名东宫侍女，怎么会不懂周围人究竟是何种水平，有才能人自是不少，可绝不会这个时候标榜自己，越是厉害人便越懂得隐藏自己。
她瞧着那些人表情轻轻一笑，语气又软了下来，像是自我检讨般说道：“人家常说位高者要文武双全，可‘武’这方面，我比起诸位来说还要差远呢……”
她扶着桌案缓缓站起了身，手指不着痕迹桌案中央摸索着，直到指尖触到一条细细裂缝才顿住。底下人睁大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柳如曼忽猝不及防抬手，一掌劈了桌案正中央，喀拉一声，桃木桌案霎时从中间断开。摆桌上砚台咣当坠地，漆黑墨泼地上，晕开了一圈圈黑色花。
她站断裂桌前，偏头看着底下目瞪口呆众人，云淡风轻微笑着：“不知道我这么一点能耐，能不能胜任这个位置呢？”
底下侍女早就忘了自己准备说辞，只是愣愣看着她，当真是文武双全，再也没有人比她适合了。
申后手中茶盖轻轻一磕，清脆一声仿若刀剑出鞘杀伐之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眼神。方才口出狂言侍女蓦地一阵心惊，战战兢兢看着申后。
“替本宫倒茶。”她依旧笑着，声音如春日暖风，可屋内本就紧张气氛却因为她这一句话变得加剑拔弩张。
她身侧侍女刚要弯腰倒茶，却看见柳如曼施施然自位上走下，穿着象征女官之首青衣，袅袅婷婷走到申后桌旁，弯腰奉茶。换过了身份，发髻也随之改，原本只是简单束起长发盘成了精致云髻，衬着她眉眼如画。
堂下侍女面面相觑，按现柳如曼身份倒茶这种事根本无需她亲自来做，况且现正是她树立威信时候，为何又要去做这种自贬身份下事？
而且……她现这副低眉顺目态度，与方才威慑众人强势截然不同。
申后端起茶杯，却不是自己喝，而是转手给了柳如曼，她似是有些不满意说道：“这内司府中茶着实难喝，你替本宫喝了罢。”
眼前是王后娘娘御用茶杯，杯口还能看到月牙形胭脂红，她眼神有些复杂，却还是听话接了过来。不引人注意将杯子转了个弧度，悄悄将自己唇印了杯口唇印，像一只偷腥猫。
她知道申后是为她撑腰，这么一做就昭示了身为王后娘娘立场，自己是和她站一起。
申后站起身，看也不看那桌案残骸，径自穿过了侍女们让开道路，便要打道回宫。柳如曼却捧着她茶杯站原地不知该不该跟过去，她现贵为内司，有了自己府邸，虽然也东宫内，可是就不能每天陪她身边了。
她一点也不想有自己府邸，她想要跟着那人，想要像以前一样住她寝宫里。
这时申后却回头望她，瞧见她脸上隐藏不住沮丧弯起了眉，却故作严肃说道：“你拿走本宫茶杯，让本宫怎么喝茶？”
柳如曼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她意思，暗暗忍住笑，步走到了她身边，语气含笑说道：“如曼这就把茶杯亲自送还东宫。”
满堂侍女只看着柳如曼坐上了申后步辇一同去向正殿，方才胆大侍女此刻却抑制不住颤抖：“我刚刚……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自内司府至正殿也不过短短一段路，柳如曼却是出了些异样，一只手藏袖中，细眉紧蹙了起来。
申后看眼里，一直没有作声，直到两人回了寝宫，她才把柳如曼拉至桌前，回身翻出了消肿药膏坐了下来。
“把手伸出来。”
柳如曼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眼睛，乖乖把一直藏袖中手伸了出去，只见掌侧都已经青肿一片，有地方还隐隐泛着血丝。
药膏轻轻涂了她掌侧，可下手揉力度却一点也不轻，疼柳如曼不住吸气，手也一缩一缩想要逃开这疼痛。
申后握紧了她手腕，抬头瞥了她一眼，一边揉动一边凉凉说道：“你还知道疼？怎么想不开去劈桌子，外边又是树又是石头，你表演胸口碎大石都可以。”
柳如曼咬着牙，话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那桌子……是我前一天晚上已经锯过，只留下薄薄一层，嘶……我猜到她们会为难我，所以做了点准备，我哪里有什么武功……”
听着她声音实痛苦，申后却没有放松揉动力度，若是不用力这肿怕是十天半个月都消不了。
“本宫还以为你一夜练成绝世神功，今天劈桌子，说不定明天就能上房顶。”
柳如曼忍着疼，却忍不住笑，结果就是又笑又吸冷气，噎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