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冯啸辰问话，夏玉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会，看到冯啸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闫百通论文，嘴里还念念有词，夏玉林已经呆住了。
在夏玉林心目中，冯啸辰只是一个翻译而已，年纪轻轻能够掌握两门外语，已经是很不错事情了，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除语言之外专业知识。夏玉林甚至是有些看不起冯啸辰，这也是知识分子通病了，总是喜欢用自己长处去比别人短处，然后从中找到自尊。
可冯啸辰表现却出乎了夏玉林预料。他能够认出论文标题上专业词汇也就罢了，毕竟他刚刚陪着一家德国轴承公司到南江来投资，想必也是做过专业词汇方面功课。问题在于，论文中那些鬼画符一般公式他居然也能看得甘之如饴，这就完全不科学了。要知道，这篇文章差不多有篇幅都是在进行数学推导，里面是一大坨一大坨矩阵方程，还有什么之类字母符号，连夏玉林自己看着都觉眼晕，这个小翻译是怎么看下去呢？
莫非他只是在装叉，其实一个字也没看懂？
夏玉林自然不便去问这个问题，他哼哈了两句，从尴尬中恢复过来，然后说道：老闫嘛，成天除了上课，就是呆在实验室，也没啥其他爱好。
他发表这种国际期刊上文章很多吗？冯啸辰扬了扬手上杂志，问道。
不多。夏玉林道，发国外文章很不容易，而且还很花钱。投稿邮费什么，就不用说了，国外杂志还要收什么版面费，真是奇怪事情。咱们在国内刊物上发文章，是有稿费拿，国外不但不给稿费，还要反过来找我们收钱，你说这算什么事？老闫发表这篇文章，听说交了15英镑版面费，15英镑，啧啧啧，你算算，换成人民币是多少钱。
这钱学校不能给报销吗？冯啸辰诧异地问道。
夏玉林大摇其头：这个怎么可能报销呢？老师拿稿费时候，也不会说要上交给学校吧？发表文章是能够出名事，有些老师还是愿意自己掏腰包。不过，老闫发表这篇文章版面费，所用外汇倒是我去给他申请，要不他哪换得到外汇。
实在是太艰苦了。冯啸辰假惺惺地说道，他心里对于撬动闫百通又多了一份信心，最起码，自己手里有外汇，承诺帮他报销未来10年所有国际杂志版面费也是可以。如果闫百通真如夏玉林说那样，一心只想成名成家，这个条件对他是有吸引力。
夏主任，闫老师现在在学校吗？如果方便话，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冯啸辰问道。
你想请他到你们那里去帮忙？夏玉林问道。
冯啸辰道：是啊，怎么，学校里不允许吗？
夏玉林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你们这家合资公司是省里非常重视企业，我们有义务为这样企业提供服务。我只是觉得，要请老闫去你们那里，恐怕不太容易。冶金厅面子他都不给，你们国家经委面子虽然大一些，但他也可能会拒绝。
冯啸辰笑道：夏主任，您放心吧，我不会拿经委大帽子去压他。对于闫老师这样学者，我们讲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呃呃，我是说，我会好好和他谈谈。
是啊是啊，是得好好谈谈，我想老闫也是明事理人。夏玉林干笑着应道。冯啸辰那句诱之以利虽然没说完，但夏玉林也听懂了。学校里也有一些老师受外面单位聘请去做一些事情，名义上是支援生产一线，其实看中那是别人给那点补贴。冯啸辰看来是打算拿钱来砸闫百通了，只是不知道合资企业开出价码会有多高，夏玉林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
收拾好桌上文件，夏玉林陪着冯啸辰出了办公室，前往工学院实验楼。果不出夏玉林猜测，当他们走进闫百通实验室里，看到他正趴在实验桌着，摆弄着面前一大堆乱七八糟设备，不知道在忙个什么项目。在旁边帮忙学生已经看到了夏玉林，并喊了声夏主任，闫百通却似乎啥也没听见，连头都没抬一下。
老闫！夏玉林走到闫百通身后，喊了一声，抬手便欲去拍闫百通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