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冯啸辰聪明，哪会听不出罗翔飞话里潜台词。先说社会上有不正之风，然后说允许有一些策略，这不就是鼓动冯啸辰去搞阴谋吗？看来，这位罗大叔也是被那些矿长们给挤兑急了，才不惜放出冯啸辰这么一个大杀器来。
聪明人之间对话，讲究心照不宣，罗翔飞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冯啸辰也就不需要多问啥，反正到时候捅出漏子，老罗肯定会负责收拾，自己只管去惹事即可。有了这个底，冯啸辰笑着问道：罗局长，我能不能先了解一下，依您看法，这些矿山拒绝接受自卸车真实原因，会是什么呢？
第一，怕麻烦。矿山担心装备质量太差，给他们添麻烦。罗翔飞竖起一个手指头，开始给冯啸辰做科普。圈子里这点事情，谁也瞒不过谁，那些矿山拒绝自卸车理由千差万别，但罗翔飞是老冶金系统干部，岂能猜不出他们真实想法。
工业试验是一件比较麻烦事，需要矿山上提供配合。新装备肯定会存在大大小小问题，从前就有这样情况，工厂生产出来设备，到矿山之后，干活时间还没有维修时候多，有时候还占着工作面，影响到人家正常生产。矿山都是有自己任务指标，因为帮我们做工业试验而影响了指标完成，这个责任算谁？罗翔飞说道。
这其实应当算是我们责任吧。冯啸辰道，咱们产品质量不可靠，给别人添了麻烦，怨不得别人。
罗翔飞点点头道：你说也有道理，我们确是需要下力气提高产品质量，减少不必要故障，不能让矿山去承受这些损失。
那么第二呢？冯啸辰继续问道。
罗翔飞露出一个苦笑，道：第二嘛，就是矿山担心装备质量太好。
呃，这是什么缘故冯啸辰懵了，矿山嫌装备质量不好，这还情有可原，装备质量太好，怎么也成一个缺点了？
罗翔飞道：矿山担心是，如果进行工业试验装备质量太好，上级领导直接大笔一挥，就把装备留下了。等到以后系统内要进口国外同类装备时候，领导算这里已经有一台国产装备了，进口装备就分给其他单位吧。这样一来，矿山不就吃亏了吗？
冯啸辰真是无语了，这么强大理由，让他想吐个槽都找不着由头。
进口设备比国产装备质量好，这是一个共识，你再喊100遍爱国主义也白搭。对于矿山来说，能够用进口装备，当然不乐意用国产装备，就算是质量达到国际同等水平国产装备，实际用起来也不如进口装备省心。且不说故障率万吨公里油耗备件消耗之类经济指标，就是人家那车子舒适性噪音水平之类，就是国产车绝对无法比拟，傻瓜才会放弃进口装备而选择国产装备呢。
国家在力推国产装备，但国产装备即使是定型量产了，产量也是有限，肯定还需要进口一部分同类装备来补充。矿山担心自己留下了国产装备之后，未来进口装备就轮不到自己了，这种心态还真是无可厚非
且慢，真是无可厚非吗？冯啸辰在心里嘀咕着，这分明就是崇洋媚外，是为了小集团利益而不顾大局，是自私自利，怎么能叫无可厚非呢？可是，各行各业都是这样做，你现在表现出大公无私，到时候生产指标落在别人后面，领导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大公无私，各种批评处分那叫一个铁面无私。
不是有诗人说过吗，卑鄙是卑鄙者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墓志铭。在这个体馅，或许曾经是有过一些大公无私企业领导，但他们都因为吃亏太多而被淘汰了，留下来都是那些擅长于抢装备抢资源卑鄙者，你能奈何？
其实，这也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现象，早在战争年代里，各级领导就是鼓励下属各显神通。虽然那些来自于总部野战军命令都是号召下属部队要发扬风格，但真正受到青睐都是擅长于在战场上和友军争装备所谓两头冒尖部队。
建国之后，这种情况同样不少，各省市各部委哪个不向中央伸手要钱要物？等钱和装备到了地市或者部委之后，下面市县企业同样是拼了老命地争抢。你如果不去抢，领导还要琢磨了：这家伙是不是在消极怠工啊，有钱都不抢着要，还想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