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悔不当初啊。
这是王伟龙发出感慨。
说这话时候，三个人正站在资料室外面树底下，一人夹着支烟，吞云吐雾。资料室是整个冶金局少有禁止吸烟场所，老烟枪们憋不住时候，就会跑到外面来抽烟聊天。冯啸辰烟瘾是先前那个身体留下来，不算特别强烈，不过自从与王伟龙程小峰三位认识之后，经常被他们拽出来一起抽烟，渐渐居然有了些习惯了。
老弟，我不赞成年轻人太早进机关工作。王伟龙发完感慨之后，开始给冯啸辰讲人生经验，机关里规矩太多，做什么事情都要讲资历，还要平衡方方面面关系。别算这种没有什么背景年轻人，就算我和老程，在下面时候也算是有点小权力吧？最起码，我在我原来那个厂子里，说句话，那是连厂长都要掂量掂量，到了这里，算个屁啊！
咱们本来就只算个屁嘛。程小峰笑道，一个企业里副处级，到这里不算个屁，还能算啥？别说咱们局里多少个副部级局级，就是那些下面来办事，哪个不是省厅干部，要不就是企业里一二把手，咱们可不就得夹着尾巴做事吗？
夹着尾巴倒是无所谓啊，反正我尾巴也短。王伟龙道，可做事总得讲点科学吧？一点技改资金，数量本来就不多，还要像撒胡椒面一样分到每个单位去，谁没分着都不高兴，最后谁也干不成事。我跟我们处长提了多少次，建议局里把资金集中使用，好钢用在刀刃上，结果呢？
你就是个大嘴巴，你迟早会吃亏吃在这张嘴上。程小峰提醒了王伟龙一句。冶金局借调干部有四五十位，大家关系也是有远近亲疏，王伟龙和程小峰经常同在资料室做翻译，也不知道算惺惺相惜，还是同命相怜，总之关系要比和其他人更近一些，所以互相说话都比较随便。
说完王伟龙，程小峰又对冯啸辰问道：小冯，我看你这几天一直都是在查露天矿资料，怎么，罗局长对这方面问题比较感兴趣？
这个话题就有些敏感了，其实田文健交代冯啸辰查是所有矿山机械资料，只是冯啸辰自己猜出了罗翔飞意图，从而把查资料重点放在了露天矿方面。如果他透露出罗翔飞对露天矿感兴趣，而事后又证实确如此，那么至少会给罗翔飞留下一个口风不严印象。事实上，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冯啸辰自己说出来，而是程小峰观察出来。
想到此，冯啸辰掩饰地说道：这个我倒没听说，罗局长只是让我查一下有关矿山机械方面资料，也有可能是因为觉得我成天没事情干，给我找了点事。我翻资料时候，恰好看到露天矿这方面资料比较有意思，所以这几天就集中看这个方面了。等把这些资料看完，我还得把其他内容也补上，否则领导非要说我偷懒不可。
其实，露天矿本来也应当是一个重点嘛！王伟龙说道，国外露天矿开采已经全都实现了机械化，一个工人加一台车，干活比咱们一百个工人干都多。都说要搞四个现代化，我看露天矿就是最应当搞现代化。
那你四个方面是不该搞现代化？程小峰反驳道，采矿需要现代化，运输呢？冶炼呢？成型呢？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你120吨电动轮自卸车，现在工业实验都做不下来，你就消消停停地呆在这里吧。有时间还不如翻译几份资料，提前实现一下你家里现代化。
程小峰一番话，像是给王伟龙浇了一瓢冷水，让他一下子就蔫了，他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闷烟，然后郁郁地说道：唉唉，老程你说得对，我咸吃萝卜淡操心，管这事干嘛！
接着，这二人便转而聊起了大院里各种八卦，点评四位领导作风硬朗，哪位干部手底下有真本事，还列了诸如四老马四新马四黑马四马虎之类段子，让冯啸辰大开眼界。据这二位说，罗翔飞算是大院里最实干领导，技术干部出身，懂行，工作作风严谨，同时也爱护下属，算是难得好领导。冯啸辰知道自己身上贴着罗翔飞标签，稍了解些情况人都认为他是罗翔飞亲信，所以王程二人在他面前称赞罗翔飞，他也只能半信半疑，不便去追究这些话真伪。
除开涉及到罗翔飞话题不提，王伟龙程小峰两个人对冯啸辰这个小老弟还是颇为照顾。他们俩都是成了家人，被抽调到京城来，老婆孩子都留在老家，他们也不会太委屈自己，隔三岔五便会自己支个煤油炉炖点肉啥。每到这时，他们便会把冯啸辰叫上，让他也有个打牙祭机会。
冯啸辰身体年龄很小，心理年龄却不算小了，自然不会那么不懂事，光吃白食。他离开南江时候，何雪珍给他揣了200块钱，叫他在外面吃好一些。所以他也会经常去黑市买点肉回来，借口是借王伟龙他们炉子用用，实则就是和他们一起搭伙改善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