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侯龙涛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笑，心里却已经开骂了，“老丫那不会是看上我媳妇儿了吧？你他妈开口，开口啊，你丫敢说出来，我在这儿就废了你杂种cao。”
“嗯，她们俩有一个朋友，梳了一条很奇怪辫子，那个女孩儿，你也认识吗？”
“认识。”侯龙涛一听就知道对方说是自己心爱小白虎，“您怎么知道她们是朋友？”
“我第一天来时候，在楼下看见她们在一起来着。你能把她找来，让我见见吗？”
“干什么？”侯龙涛这句话语气已经带了点敌意了，“她是我女朋友。”
“噢，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见见她，没有别意思。”
“你为什么要见她？”
苏栈没有回答，脸上出现了神往表情。
“你不跟我说，我可不会答应你。”
“唉…”苏栈叹了口气，他扭回头来，刚想说话，突然注意到了办公桌上好几个像框，他一把抓起了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张司徒清影一身皮装，骑在那辆大哈雷戴维斯上靓照。
侯龙涛没反应过来对方要干什么。
“这…她…这…这…”苏栈死死攥着那个像框，双手颤抖，脸色煞白，那天还看得不很真切，今天算是瞧了个明白，“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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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侯龙涛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苏先生？栈兄？”
“她…她…她叫…叫…叫什么？”
“司徒清影。”
“司…司徒…司徒…啊！”苏栈大叫一声，仰头就倒。
“栈兄！”侯龙涛赶忙上前一步，把苏栈扶住了，猛掐他人中，扶着他坐到了大沙发上，“你没事儿吧？我给你叫救护车吧。”
“啊…不用…不用，”苏栈捂着自己脑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她母亲…她母亲…”苏栈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她母亲是不是叫…叫…叫小川玉子？”
侯龙涛一下从沙发上窜了起来，难以置信看着苏栈，结合所有现有信息，他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结论，“司徒志远？”
听到对方说出这四个字，苏栈这个四十多岁大老爷们竟然失声痛哭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二十多年思念、迷惘、期盼、等待、找寻都即将有一个结果了。
“她真名儿叫樱花玉子。”侯龙涛猜想当初玉子并没有用自己真实姓氏。
“嗯？”司徒志远抬起了头，“我…我不管她叫什么…”
侯龙涛掏出根烟递到对方面前。
司徒志远接了烟，又在年轻人打火机上点燃了，刚刚吸了一口，立刻剧烈咳嗽了起来，原来他根本就不会抽。
侯龙涛坐回自己大转椅上，自己也点上一颗，他按下通话器，“茹嫣，通知所有人，下午会议取消，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明天早上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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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影…清影…她多大了？”
“他是你女儿，如果这是你想问。”
司徒志远一下站了起来，呼吸都不均匀了，“你…请你带我去见她们。”他可能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又加了一句，“求求你…”
侯龙涛没动地方，斜眼看着司徒志远，现在越看他，还真就越觉得他在眉宇间跟自己小白虎有几分相像，“你第一眼看到清影，就觉得她跟玉子很像，这也就是为什么第一天谈判时候你会魂不守舍？”
司徒志远冲到了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表情急切，“求你了，我想见她们，我等了二十二年了。”
侯龙涛手指向下点了点，示意对方坐下，“给我讲讲你故事吧。”
司徒志远是个很有责任心男人，他明白侯龙涛现在立场，很明显，现在保护玉子母女是他责任，如果自己说法不能让他满意，他是绝不会让自己进入清影她们生活，“你先告诉我，她们好不好？”
“我很爱清影。”
“好，”司徒志远慢慢坐进转椅里，“我父母以前都是在外交部工作，我高中毕仪年，他们为我争取到了一个公派留学日本名额，我就对东京上大学了。很平淡过了三年多，有一天我和一个日本同学出去吃饭，碰到了几个他高中同学，大家就在一起聊天儿。”
“他们是右翼分子？”
“你怎么知道？”司徒志远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一阵发冷。
“不是猜。”
“不是？”
“不是，有人告诉我。”
如果以前还有一丝怀疑话，司徒志远现在完全确信桌后年轻人跟自己要找人有着极为密切联系，否则这些细节他是不会知道，“说了没几句，那几个家伙就开始说什么皇军在南京丰功伟业，我一下儿就急了。原来我们那天可不是什么碰巧碰到了，他们和我那个同学都是一个日本右翼团体青年团成员，因为我曾经在中文报纸上发表过谴责日本军国主义死灰复燃文章，他们就是冲着教训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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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救英雄，对你来说，不知是福还是祸。”
“你…”司徒志远太明白侯龙涛这句话含义了，“玉子…玉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丽、最可爱姑娘，我爱她。”
“那为什么还离开她？”
“我是公派留学生，我没选择，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选择不选择问题，生我养我祖国和父母，我怎么可能留在日本？我怎么可能不回国？”
“是啊，那个年代人。唉，短短二十年，咱们国家发生了太大变化。”
司徒志远不知道侯龙涛为什么会有这么大感慨，这也不是他现在考虑主要问题，“我告诉玉子我要回国了，我求她跟我一起走，虽然我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但我真…我是真希望她能跟我走。”
“你那会儿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爱她呢？”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司徒志远略微惊讶看着侯龙涛，很难想象他小小年纪就对感情事这么清楚，却不知那是因为他曾经有过相同经历。
“有限，你继续说吧。”
“玉子当时并没有给我明确答复，她说需要考虑一下儿。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把我在北京地址留给了她，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有不好预感吧。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玉子，她再也没来找过我。”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她从来没告诉过我要怎么才能联系她，我问过，我要她给我留下地址，她说她不能，她说我最好不知道，我就没再追问。从她言谈举止就能看出来，她不是出自普通人家，说不定还是个什么豪门望族呢，有苦衷也是正常。”
“那一段时间一定很苦闷吧？”侯龙涛想起了当初香奈失踪时自己焦急心情。
“还真没有，”司徒志远皱起了眉头，好像是在努力回想当时自己心情，“那会儿已经邻近回国日子了，每天都是忙着打点行装，挺忙，闲不下来，而且总是想着大概她明天就会来了，到了第二天，又想大概明天她就回来了。也许是到了机场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很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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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天都是在后悔中度过，如果我当初努力去找她，哪怕只是当我们常去地方看看，没准儿就能碰见她呢。”
“你也别太自责，玉子有意不见你，怎么可能去你们常去地方？再说了，就算你见到了她又怎么样？你一样是要回国，她一样是不可能跟你走。”
“她为什么有意不见我？”司徒志远猛抬起头。盯着侯龙涛，就好像是要在他脸上找到答案一样，“你一定知道，你告诉我。”
侯龙涛摇了摇手指，“你故事还没讲完呢，等你结束了，我才会开始。”
“简单说吧，我生活变得枯燥无味，我每天都在思念她，每天晚上都是想着她一颦一笑入睡，呵呵呵，”司徒志远苦笑着摇了摇头，“可笑是我连她死活都不知道，你都想不到我当时心里有多苦。”
侯龙涛当然想得到。
“那会儿还不像现在，我想再去日本找她都没有机会。八七年初时候，我进了gm北京办事处，我把我所有经历都倾注到工作上，只有那样我才能暂时忘记她。哼哼，”司徒志远自嘲一笑，“结果我业绩成了整个办事处最出色，那个外籍经理对我特别欣赏，八九年时候，他帮我办了手续，准备八月份时候送我去美国培训。”
“我想你改名儿和六、四有关吧？”
“你真能联想。”司徒志远惊讶看着侯龙涛，“那时候我精神生活何其空虚，我根本就没有精神生活，我跟着在西单民主墙贴大字报，积极参加学生集会，因为我去日本留过学，被封为受过民族熏陶先行者，居然在高自联里混出了点儿名气，自然也就受到了公安机关重视。那个外方经理觉得我再在北京待下去可能会有危险，就把我培训日期提前了，让我在五月上旬时候就去美国了。”
“那你跟那些大学生没什么区别，精神空虚导致了对糟粕全面吸收。”
“可以这么说，但是有时候，你犯了错误就没有改正机会了，我不得不改了名字，还加入了美国籍，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回来。”
“苏栈，苏栈，”侯龙涛念叨了两边，“su是situ去掉i和t，zhan是zhiyuan去掉i和yu。”
“对，你知道整件事儿最具讽刺意义是什么吗？”司徒志远摘下眼镜，右手捂着自己眼睛，“我父母…我父母是忠诚共产党员，他们在长安街上劝阻别人不要砸抢军车，被那些举着民主大旗暴徒活活踩死了，哈哈哈。”
侯龙涛没有说话，对方笑比哭还难听，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在国内无牵无挂了，一直在美国gminvestentgroup里干，从最底层职位一直到现在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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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一直也没回来过？”
“最开始几年我不能离开美国，身份办好了之后，我所有假期都是在东京度过，十三个圣诞假期，十三个年假，我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家私人侦探所，在报纸上登了多少寻人启事，从来就没有过结果。”
“你登过寻人启事？什么内容？”
“我怕玉子确实是有苦衷，又不知道她生活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万一她已经有了幸福家庭呢？所以我从来没在启事上用过她名字，只是很简单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间、地点和情况登出来，如果她看到了，她会知道是我。”司徒志远当然不知道媚忍存在是极大秘密，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再厉害私家侦探也找不到，玉子大部分时间又不关心时事，不怎么看报。
“还不用她名字，你苦寻了那么久，居然还没到什么都不顾地步？”
“我必须要考虑她处境。”
“好，好，”侯龙涛确定了司徒志远是真还深爱着玉子，“你结婚了吗？”
司徒志远摇了摇头，“我只爱过一个女人，我只有过一个女人，那对于我来说足够了。”
侯龙涛差点没从椅子上籀过去，本来觉得自己就够痴情了，没想到今天碰到一位道行更深大仙，而且他语气还那么平静，就好像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你不觉得自己傻吗？”
“怎么傻了？”
“就像你自己说，你连她死活都不知道，你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你就为她守活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