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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1 / 2)

河边的庄稼丰收了,带来那么多喜悦,也带来那么多焦虑。护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披着蓑衣,带着棍棒,夜间就睡在田野里。不断发生丢失庄稼的事情,半夜里常常听到粗野的叫骂和呼喊。

这真是一个不安宁的秋天……

曲有振不知怎么知道了河西岸来人搔扰菜园的事情,慌慌张张地拖着拐腿跑到园子里,先狠狠地骂了大贞子一通,然后又找老混混求情去了。

老混混躺在小草铺上,头也不抬,一边吃着瓜子一边说:“就是嘛!有什么事情,咱老一辈人商量,我跟你闺女他们说不着!”

曲有振掏出一盒大前门烟递过去,说:“那是噢!那是噢!”

老混混吸着烟,斜着瞅了他一眼说:“我这铺子,让大贞子掀翻了两次,你知道吗?”

“野性啊!野性!”曲有振在心里叫开了,“老混混的铺子也掀得吗?……”他连连说,“混混,贞子不醒事的……”

“你也不醒事吗?我老混混可是好心好意地跟你联合承包,又不是偷你、抢你!”老混混说着坐起来,把放在一边的韭菜刀子插到腰上,声音重重地说,“如今就是偷你抢你也犯不到哪家的王法,你发了财,还不兴穷人‘吃大户’吗?压制贫农就是压制革命——这可不是我说的!……”

“吃大户”三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曲有振!他“吭吭”地喷着气,一直没有吱声。

“我这个人就佩服老忽,人家是说干就干的,一辈子也没对谁软过!结果哩?地主怕他,解放了,村干部也怕他。他临死的前天晚上还喝酒哩,啃一条狗腿……”老混混说着,手搓一片绿叶子蛤蟆烟。

曲有振有些站不稳,扶着铺柱,坐在了铺子上。他知道那个老忽是当年河两岸有名的一个无赖,一年总要跟人拼几次命的,很少有人不怕他。

老混混让曲有振吸他的蛤蟆烟,曲有振吸一口,呛得连连咳嗽起来,再不敢吸。老混混大笑不止,说:“怎么样?我就成天吸的是这号烟叶,脾气也跟这烟叶差不多,谁敢往肚里吸,就冲他一家伙!……”

“劲道太大……”曲有振说。

老混混冲他摆摆手:“我不去作践你的园子。可我挡不住河西的人——三老黑是我朋友,可他见了东西红了眼珠子,我管不了的。要是联合承包起来,他自然看我的面子……”

曲有振再不做声,摇摇晃晃地离了小草铺,回到菜园里去了。大贞子看到父亲两腿站不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就扶着他回家了。一路上,曲有振总咕哝着老混混,咕哝着“联合承包”……

大贞子回到园子里,向着老混混喊:“老混混,你死了心吧,和猪联合也不跟你联合!……”

老混混就像没有听见,在铺子上打了一个滚,呼呼地睡着了。……

三喜丢了枪。一直哭丧着脸。他一方面担心父亲跟他要枪;一方面担心坏人用枪做出什么事情来。有一天他在田埂上遇到了三来,告诉了丢枪的事。三来支支吾吾,说他好像见谁拿过这杆枪。三喜气愤地质问了一会儿,他才说出是老混混拿了这枪——见他去河套子里打过野鸡……

三喜让三来去讨回枪来,三来无论如何不干。三喜把他领到了菜园里。

大贞子气得蹦起来,用大棍指着三来说:“你是个‘叛徒’!”

三来看着他,嗓子低低地叫着:“大贞子……”

“你肯定是个叛徒!”大贞子说。

三来为难地说:“我要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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