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三(1 / 2)

芦青河的流水声在夜晚显得很响,“呜噜噜,呜噜噜……”像一首低沉的歌。无数片庄稼叶子在秋风里“唰唰”抖着,却怎么也掩不住河水的声音。偶尔有鸟雀在空中尖着嗓子鸣叫,给河边的夜添上一种神秘的色彩。夜露总是很重,它润湿了庄稼叶子,又从叶尖滴落下来,发出一阵细微的、似有似无的淅沥声。

曲有振睡不着,耳边老是鸣响着各种声音。哈在铺柱下躺着,把长长的下巴贴放在两只爪子上,不一会儿就发出“呜呜”的声音。那是一种威胁的声音。曲有振每听到这种声音,就要坐起来,警觉地四下里望一望。园子里很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四周的旷野里,有人说笑着,走动着。也许哈就是在警告他们吧?

对面的夜色里透出一个红点儿,曲有振知道那是老混混在铺柱上挂起的一根艾草火绳。那个人要正式地在田野里过夜了……这是曲有振特别不高兴的。他觉得对面那个红点儿刺眼极了,每看一眼,就好长时间不舒服。

“啊——啦呀啦——”

有个小伙子在远处唱着。还有什么呼叫的声音听不清,朦朦胧胧的,淡远下去。一切都在告诉这里守夜的人很多。他们同时又可以做贼,这是曲有振再清楚不过的。他就记得自己年轻时候看青,怎样和一群人去偷瓜的。那些不眠的夜晚,他们一伙儿年轻人做下了怎样荒唐的、有趣的事啊,至今想起来都有些脸热,兴奋就像一股热流一样在脉管里涌动着。他熟悉野地里那些声音,他于是就加倍地变得警醒、勤苦,永远睁大那双眼睛。他甚至不相信机敏的哈,在它沉默的时候也坐起来倾听。

对面的草铺里,老混混一边咳嗽一边动手燃起一堆火,在上面烤一个绿色的烟叶。烟叶烤好之后,他又端上了一个小小的铁锅……一会儿铁锅就冒气了,他咳嗽着,嘴里喊:“老有振!老有振!”

曲有振一声不吭,把脸贴在铺席上。

老混混骂了一句什么,走了过来。

曲有振有力地打着鼾。老混混用手指捅捅他说:“装什么样子?走吧,吃煮地瓜去。”曲有振摇摇头:“不了,不了,我……看园子呀!”

老混混把眉头竖起来说:“怎么,瞧不起我怎么的?”

曲有振两腿搭到铺沿下,用脚在地上寻着鞋子,样子十分丧气。他站起来,走到铺柱那儿,说一句:“哈,好好看园子,我去去就来……”

他们围在小铁锅跟前坐了。老混混首先让他抽一口刚烤好的烟叶,然后又从锅里捞出一块小瓜妞儿让他吃。锅里撒过了盐,瓜妞儿有些咸。老混混吸着烟卷,看着曲有振笑了。他说:“怎么样老有振,我老混混和你做了邻居不孬吧?半夜里也能吃上东西。你看这里……”老混混伸手朝外面一扬说:“这半边儿地瓜我先掘了——管他娘的熟不熟呢,空出地来种上秋黄瓜、秋芸豆!你老有振就是师傅!我为什么搬来草铺哩?俗话说:‘要想学得会,跟上师傅睡!’我跟你一样睡草铺子。你可得有心有意地带上我这个徒弟……”

曲有振一颗心呼呼地跳着。他胡乱地把瓜妞儿吞到肚里,呆呆地听着。他不明白老混混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老混混像烧红的铁块,谁沾上就要掉层皮。

老混混接连吃了几个瓜妞儿,抹抹嘴巴说:“渴得慌,摘串葡萄吃去。”说着抬腿向着菜园走去。

哈在狂怒地吠着。曲有振知道老混混开始摘葡萄了。他的一颗心在疼。

一会儿老混混就回来了,他手里提着几串葡萄,一边用嘴巴去咬,一边说:“老有振真养了条好狗,不愧是卷毛大猎狗,直到真扑过来!我说:‘你别咬了,是你家主人派我来的。’它还不信……”

曲有振在心里骂着:“馋东西,哪个才派你去哩!”……

这个夜晚,曲有振觉得晦气极了。他回到草铺时天已经快要亮了,两腿疼得忍不住。眼睛又涩又胀,可是他不敢睡觉。他老想那几串葡萄。

天亮后大贞子来了。他问起老混混的事,曲有振不愿告诉,就说:“他睡他的,我睡我的,管他呢!”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