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起来的样子
“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能听得见两颗心脏碰撞的声音。有点像两只装满水的大玻璃罐轻轻地互相触碰一下，声音不大又绵长的很。只是碰了一下子，却是从此都忘不掉了。”
已经是下午六点，天色还没有要暗下来的意思。老师的椅子空着，画室里没人说话，却也不是静的，满耳是铅笔尖端与画板轻轻触碰的声音。极偶尔有学生举起画伸长胳膊把脖子向后缩，眯起眼睛审视那个四开小世界里的明暗关系。阳光打着旋儿穿过窗玻璃，把屋子里几十张板子上的画纸照得暖洋洋。坐在最后一排的程晨小心地避开纸上的排线，找了块空白的地方趴在画板上，闭起眼睛享受阳光洒在后颈。
空气里飘浮着太阳的味道，依稀可以听见楼下路过女孩子们的笑闹声。最喜欢的季节就是夏末秋初，他想。不再有炎热到感觉快要被蒸干的天气，又不用夹紧风衣在北风中萧瑟…想想就是副悲催的画面，尤其是在这种冬天要遭受物理攻击的北方城市——还千万别瞧不起物理攻击，一脚刚跨出大门就被物攻砍掉一半血的悲催，不是一句话就能形容尽的。
程晨想着想着扑哧笑出了声，忽然想起还在上课，就生生憋了回去。最近程晨觉得自己正以不可挽回的速度向中二少年接近，尽管在外人眼中，他依旧是个有点冷淡寡言的学霸，还是“此生非数学题不言婚”的那种。
第二句评论的确无可辩驳，去年这个时候高一开学，我们的程晨同学就凭借那张标致的脸带走了f中大部分女生小鹿乱撞的心。如果目光有能量存在，在走廊里找班级的程晨已经被各班妹子们生猛的眼神生吞活剥再烧成灰烬。他有极白的皮肤和颜色稍浅的瞳仁，可能是因为黑框眼镜后面是双扑扇扑扇的大眼睛，即使经常面瘫还是广泛地受到众学姐怜爱。
可一年下来校花的情书没少收，在小路被学姐拦下来告白也有好几次；倒没听说过有哪个女孩子夺得他身边的宝座。霎时间学校内充斥着数学年级第一小王子是钙／是做了变性手术的女孩子／是外星人／是性｜冷淡等等越来越离谱的传闻，程晨则一概报以不理会态度。无所谓，反正他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只有在画室认识了尚可和林倾明后才改变了形单影只的习惯。就连同桌说“我昨天看了007幽灵dang哎”也只是在心里接上“是啊小本演的q简直帅出新境界”。至于为什么不说出口——
如果说出来的事情被人忽视甚至当耳旁风会很难过，程晨这样想。
也许是因为常年忙公司的父亲极稀罕的几次回家时还把他当个小孩子看待，又或许是母亲离开的那年他还记不住什么事。程晨好像总是安全感不够似的，渴望着与人交谈，却又事先就拒人于千里之外。这种性格我们称之为闷骚。（程学霸放下你手里的画板我们有话好好说啊！）（程晨：谁要和你说话）
画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韩老师走进画室，身后却意外地跟了个人。程晨初见陆单宁的时候只觉得他很高，因为没戴眼镜，所以世界是一片朦胧，只看见韩老师推开的门没有像往常一样吱呀一声关上，而是被后面一双修长的手推了开来。
“来来来孩子们抬个头，认识一下陆老师。”韩老师拍拍手，示意大家从练习中稍作休息。
“吴钰助教上星期走啦，嫁到了美丽的海南岛”他夸张地扭了几下腰，比了个跳草裙舞的动作，一下笑倒了一大片前排的学生。程晨抬起头眼前一片朦胧，忽然听见前面头撞到画板的声音此起彼伏，旁边的林倾明笑着拍拍他，“程学霸，新助教来了，快看看。”
程晨恍然大悟似的，从发呆中惊醒过来。他移开打在那个高挑身影上的视线，胡乱地摸到眼镜戴上，世界一下子变得清晰。待他又一次在视野中找到站在教室前的陆老师，只觉得全身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
老师目测有一米八十还要多，高挑白皙，架着一副细黑框眼镜，眉眼间是认真的模样。表情稍有些拘谨，但面孔的线条却很柔和。陆单宁环视着教室，看着画板后一张张好奇的年轻面庞。忽然间视线捕捉到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看起来是个严肃得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孩子，浅色的瞳仁呆呆盯着自己，眨巴的大眼睛逗得他想笑
他的确笑了，嘴角勾起来，眼睛弯成两个月牙，深邃得像盛了两汪幽静的湖。全教室的女生倒抽一口气，瞬间忽略了正为新助教作着介绍的韩老师。尚可狂拍郑舒楠让她转过身来“天啊那老师笑起来简直好看到完美！”
郑舒楠红了脸，小声嘀咕一句“他看起来好温柔。”而且还年轻，看着只像个刚上大一的小男生，修长的手脚格外引人注目。
同时红了脸的还有程晨，陆老师看着他露出微笑的时候，他感觉身体像被冰冻住，脸上却烧得滚烫。从前很多人曾对着他笑，拿着他满分考卷的班主任，经过走廊时背后探头探脑窃笑的女孩子们以及，别人指指点点议论他时露出的诡异笑容。程晨见过赞赏程晨见过赞赏的笑，羞涩的笑以及不怀好意的笑，每一种都是咧开嘴角，可内在的含义却相差甚远。
而就在刚刚，新来的助教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那种，温柔又毫无猜疑和试探的，信任的笑容。
过了半天，程晨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