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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2)

早饭以后,列文在行列中的位置变了,他的一边是个爱开玩笑、要求同他并肩割草的老头儿,另一边是那个去年秋天刚成亲、头一次出来割草的小伙子。

那老头儿挺直身子,两脚向外撇,稳健地大踏步向前走去,同时像走路时随便摆动两臂那样,轻松地把草割下来,堆成整齐的高高的草垛。仿佛不是他,而是锋利的镰刀自动割下多汁的青草。

小伙子米施卡走在列文后面。他那青春焕发的可爱脸庞因为使劲而牵动着,他的头发用新鲜的草扎住。不论谁向他瞧瞧,他总是露出微笑。看样子,他是死也不肯承认,干这活是很累的。

列文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他觉得大热天割草并不太费力。浑身出汗使他感到凉快,而那烧灼着他的脊背、头部和肘部以下裸露的双臂的太阳,却给他增添了劳动的毅力和干劲。他越来越频繁地处在那种忘我的陶醉状态。镰刀自动地割着草。这真是幸福的时刻。更愉快的是,当他们走到行列尽头的河边时,老头儿用湿草擦擦镰刀,把刀口浸到清清的河水里洗濯,又用装磨刀石的盒子舀了一点水,请列文喝。

“喂,尝尝我的克瓦斯!怎么样,味道好吗?”他眨眨眼睛说。

列文确实从没喝过这种带有绿萍和铁皮磨刀石盒锈味的温水。喝过水以后,他一只手撑着镰刀,心旷神怡地慢慢踱着步。这当儿,可以拭去流下来的汗水,深深吸一口气,望望排成一长行的割草人以及树林里和田野上的景色。

列文割得越久,越频繁地处在忘我的陶醉状态中,仿佛不是他的双手在挥动镰刀,而是镰刀本身充满生命和思想,自己在运动,而且仿佛着了魔似的,根本不用思索,就有条不紊地割下去。这实在是最幸福的时刻呀。

只有当他遇到土墩或者难割的酸模,需要考虑该怎么割时,他才停止这种无意识的动作,感到劳动是费力的。老头儿干这活儿一直很轻松。遇到土墩,他就改变姿势,时而用刀刃,时而用刀尖,小幅度地从两边割去土墩周围的草。他一面割,一面总是留神观察前面的景象。他一会儿割下一段酢浆,自己当场吃掉或者给列文吃;一会儿用刀尖割下一段树枝;一会儿看看鹌鹑的巢,母鸟怎样从刀尖下飞走;一会儿又在路上捉到一条蛇,用镰刀像叉子一样把它挑起来,给列文看看,又把它扔掉。

列文也好,他背后那个小伙子也好,要这样改变劳动姿势都很困难。他们两人不断重复着一种紧张的动作,沉浸在劳动的狂热中,没有本领改变这动作和观察前面的景象。

列文没有注意时间在怎样过去。要是有人问他割了多久,他会说才半小时,其实已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当他们割完一行转过身来时,老头儿叫列文看看那些从四面八方走来的男女孩子。他们的小手拿着一袋袋沉甸甸的面包和用破布塞着的一罐罐克瓦斯,穿过几乎遮没他们身子的高高的草丛和道路,向割草的农民走来。

“你瞧,那些小虫子爬来了!”他指指孩子们说,接着手搭凉棚望望太阳。

他们又割了两行,老头儿站住了。

“哦,老爷,该吃饭了!”他断然说。割草的农民走到河边,穿过刚割过的一行行草地,向堆放衣服的地方走去。送饭来的孩子正坐在那边等他们。农民们聚集起来;远的聚在大车旁边,近的聚在铺着青草的柳树底下。

列文坐在他们旁边,他不想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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