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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1 / 1)

尤金·约翰逊在德特里克堡的一个野鸭池塘边架起野餐桌,他凑近注视着我。仲夏时分,天气炎热。他戴着眼镜,把粗大的双肘拄在桌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他身高六英尺二,体重约两百五十磅,棕色眼睛深陷在胡子拉碴的脸膛上,眼睛底下有黑眼圈。他显得很疲惫。

“彼得·图凯打电话说那孩子去过奇塔姆洞,”约翰逊说,“我现在想起来都还背脊发麻。几周后,我飞到内罗毕,找收治孩子的戴维·希尔佛斯坦了解情况。彼得·图凯陪着我。我们走遍那孩子在肯尼亚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甚至包括他家。他父母在基苏木有一幢漂亮的屋子,离维多利亚湖很近。灰泥粉饰的外墙,外面还有一道围墙,有厨子、管家和司机。屋里干净整洁,通风良好,用石灰粉刷过。我们看见屋顶有一只蹄兔,那是他家的宠物,住在排水沟里。有几只鹳,有兔子、山羊和各种鸟类。我在他家附近没有看见蝙蝠。”

他顿了顿,思考片刻。周围没有其他人。几只野鸭在池塘里游泳。“和他的父母谈话让我很紧张,”他说,“你看,我妻子和我没有孩子。我不是懂得安慰母亲的那种人,再说我为美国军方做事。我根本不清楚该怎么和他们说话。我试着换位思考,回想我父亲过世时我的心情。我听他们谈论他们的孩子。彼得·卡迪奈尔到肯尼亚后就和他姐姐寸步不离。两个孩子总在一起玩,做什么事都在一起。他们的行为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彼得·卡迪奈尔感染了病毒,而他姐姐没有?我得知他们的行为有一点不同。父母讲了关于洞穴岩石的事情。他们说那孩子是个业余地质爱好者。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有没有被洞里的水晶刺破手指?我们和父母讨论这种可能性。彼得说他想采集奇塔姆洞的水晶标本,于是用铁锤敲打岩壁,采集了一些附有水晶的石块。司机破开这些石块,厨子清洗了它们。我们给他们验了血,他们的马尔堡检验呈阴性。”

接触点似乎很可能是孩子的双手,病毒通过某个细微伤口进入卡迪奈尔的循环系统。他有可能被一块水晶刺破手指,而水晶上沾着某种动物的尿液或一只被碾碎昆虫的残骸。但就算他确实是被水晶刺破手指的,我们也无从得知病毒在大自然里的何处生活;无法搞清楚病毒的天然宿主是什么。

“我们要去勘察那个洞穴,”他说,“我们进去的时候必须保护好自己。我们知道马尔堡病毒能通过空气途径传播。”

1986年,也就是彼得·卡迪奈尔死去的前一年,吉恩·约翰逊通过实验证明马尔堡和埃博拉病毒确实能通过空气传播。他让猴子通过肺部吸入马尔堡和埃博拉染上病毒,他发现极少量的马尔堡或埃博拉病毒就能在猴子身上引发爆发性感染。因此,约翰逊请探险队成员先戴上呼吸面具再进洞。

“我有带过滤器的军用防毒面具。我们还需要罩住头部,免得蝙蝠粪便掉进头发。我们在当地商店买了些枕套。白色的,有大朵花饰。第一次进洞,一帮肯尼亚人和我戴着军用防毒面具,脑袋上套着花饰枕套,肯尼亚人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探索洞穴,绘制地图。经过初步勘测,吉恩·约翰逊说服陆军出资,组织起一次奇塔姆洞的正式考察。彼得·卡迪奈尔死后半年,1988年春,吉恩带着二十个装满生物防护器具和科学仪器的板条箱回到内罗毕。箱子里还有军用裹尸袋,用以装运人类尸体,小组成员认真讨论过,万一他们中有人不幸死于马尔堡病毒感染,遗体应该如何处理。这次吉恩感觉他离病毒很近了。他知道就算它存活于奇塔姆洞内,想找到它也会很艰难,但他觉得已经这么近了,他不可能失败。魔鬼就住在洞里,他要进去找到它。

肯尼亚政府答应在肯尼亚与美国的联合调查组寻找病毒时,暂时向游客关闭奇塔姆洞。调查组的领队是肯尼亚医学研究所的彼得·图凯医生。吉恩·约翰逊负责出主意、筹措设备和资金。调查组有三十五名成员,大多数是肯尼亚人,包括野生生物学家、科学家、医生和技师。他们用箱子带来了大量豚鼠,还有十七只装在笼子里的猴类,包括狒狒、赛克斯猴和非洲绿猴。猴子和豚鼠是哨兵动物,就像煤矿里的金丝雀:关有动物的笼子会放在洞内和洞口附近,看会不会有哪几只染上马尔堡病毒。不存在能够侦测病毒存在的仪器。目前在野外寻找病毒的最佳手段就是将哨兵动物放在病毒的疑似出没区域,看动物会不会得病。约翰逊认为,要是发现有猴子或豚鼠发病,他就能从生病动物体内分离病毒,顺藤摸瓜搞清楚动物是怎么感染上的。

1988年春

奇塔姆洞穴考察组的指挥部设在埃尔贡山宾馆,这家日益衰败的旅馆始于英国人统治东非的1820年代,为猎人和鲑鱼钓客而建,坐落于一片悬崖上,俯瞰蜿蜒上山去奇塔姆洞的红土道路。曾经包围旅馆的英式花园,如今已经部分坍塌,只剩断壁和非洲野草。室内铺着硬木地板,每天打蜡以保持光亮。旅馆有塔楼和圆形厅堂,有用非洲橄榄木手工雕刻而成的仿中世纪门窗,客厅有巨大的壁炉和雕花的壁炉架。工作人员不怎么会说英语,但乐于向偶尔登门的客人展示英国人的好客之风。埃尔贡山旅馆仿佛纪念碑,向尚未完全消失的大英帝国致敬,帝国的核心早已衰亡,但在非洲的荒僻角落还有点滴残存,就像是不受大脑控制的身体痉挛。到了霜降时节的夜晚,工作人员会用埃尔贡橄榄木点燃壁炉。餐厅提供的英式传统食物非常难吃,但酒吧好得无与伦比,酒吧在一个圆形厅堂里,是个雅致的僻静场所,亮晶晶地摆着一排排酒瓶,有塔斯克啤酒,有法国开胃酒,有颜色发暗的非洲白兰地。人们身穿防护服在洞里忙碌一天之后,会坐在吧台前喝啤酒,靠在壁炉架上吹牛。接待台旁边的墙上有个告示,说明金钱方面的微妙问题:由于埃尔贡山旅馆的供应商不再向旅馆赊账供货,因此旅馆也只能非常抱歉地不允许顾客赊账了。

他们将动物一段一段送上山,让动物习惯当地气候。来到通往奇塔姆洞的山谷后,他们清理了一些下层灌木,用蓝色防水布搭起帐篷。洞穴本身被定为4级高危区域。距离洞口最近的油布帐篷就是灰色区域,两个世界相接的地方。每次从洞里出来,他们都在灰色区域用化学药剂喷淋消毒。另一个防水布帐篷是3级整备区,他们在那里穿脱密封防护服。还有一个防水布帐篷是4级尸检区。他们在那里身穿防护服,解剖捉到的所有小型动物,寻找马尔堡病毒的踪影。

“我们做的事情从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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