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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1 / 1)

七十七八振兴华夏。黄德复就皱了眉头,叫道:晦,老头!你在这儿胡说什么?老头扭头看了,说:我没说什么,我说什么了!黄德复说:你要再胡说,我就叫公安局把你再赶出城去!老头立即把草帽按在头上,拉了铁轱辘架子车就走,沙哑的声又叫喊了:破烂--!承包破烂哆!庄之蝶此时还在二楼的楼梯上,正要给下边的黄德复说话,-脚踩空,骨碌碌就跌滚下来,把脚崴了。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敷上药膏,庄之蝶是可以单腿蹦着活动了,就回来住在了双仁府这边的平房里,岳母去郊区过庙会,这日,托人捎来口信,说是还要住一段时间,待天凉了再回来。牛且清留来人吃了饭,就打点了一个包袱,装了娘的几件换洗衣服,又把她的和庄之蝶的一些旧衣、旧裤袜子鞋帽的收拢了一包,说:之蝶,这些旧衣服怕你也不穿了,让干表姐他们拿去吧,乡下也不多讲究的。庄之蝶说:你随便吧。脸色并不悦。牛月清送了来人出门,顺手又拿了桌上一包烟让带了路上吸,回来说:让拿些旧衣服的,你脸色就那么不好看,当着外人要让我下不了台的?!庄之蝶说:是谁给谁下不了台?你给你的亲戚送东西什么时候是事先和我商量的?总是当了人的面才对我说一声半句的,我不同意了又能怎么着!牛月清说:是我只给我的亲戚东西吗,你说话可要有良心,你潼关的老家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来,旅游呀,看病呀,做生意呀,打官司呀,谁来不住在这里吃在这里,哪个我没以礼相待?你那老舅和姨表女婿,开口借钱就是二千三千的,我给了整数还再多给了零头,我也知道那是包子打狗一去不还的,可我说过一个字的不吗?现在西京的年轻人找对象为啥女的不找乡下男的,就是嫌婚后这种麻烦多…庄之蝶摆了手说:你不要说了好不好?

我这几天可心烦的!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拄了拐杖就到卧室去了。庄之蝶生气一走,牛月清气也消了,想了想,喊柳月冲杯酸梅汤来,努嘴儿让送到卧室去。柳月端了酸梅汤要去,她却又夺了自己送进去,柳月就在卧室门口看着说:大姐,你这何苦的!牛月清说:你是说我贱吧?女人嘛,就是再跑,前头遇着的还不是男人?柳月说:你这么就越发惯出庄老师毛病了,他才不肯喝的!庄之蝶偏把酸梅汤喝了,说:我是听你还说了一句精彩的话才喝的。牛月清说:我说什么话了?庄之蝶就丧气得又不言语了,柳月说:我知道了,你说女人就是再跑,前头遇着的还是男人,庄老师就喜欢你说些能上了书的活,往后你要骂他,就用成语来骂,他就再也不恼了!送奶的刘嫂牵了牛每日去文联大院,十多天里竟又没见到庄之蝶,经打问是开了一个会,现在又崴了脚住在双仁府。再进城就特意绕两条大街来这边送奶,来时还带了一个大南瓜,说是跌打损伤了,用南瓜瓤儿敷着就会好的。牛月清很感念她的善心,要付钱给她,她硬不要。院门口正有卖豆腐的小车推过,就要买一篮子送了她,刘嫂挡了说:我是不吃你们城里豆腐的,吃了就反胃。庄之蝶说:刘嫂吃豆腐过敏?刘嫂说:城里的豆腐是石膏水点的,本来就没乡里浆水点了的好吃,我又听人说,现在那些卖豆腐的个体户,点豆腐的石膏都是从骨科医院后墙外捡的病人用过的石膏。庄之蝶哈哈大笑,说:这么说,我这脚上的石膏将来还舍不得撂的!牛月清说:刘嫂你说这话,是变着法儿不肯收我的礼哩,可我和老庄怎么个谢你哩?刘嫂说:哎哟哟,我有什么要谢的?一个庄户人家能结识你们也是造化。大前日进城,东大街戒严了,警报车呜儿呜儿地响,说是北京来了个什么大官儿,大官儿的轿车不开过去,谁也不能横穿了马路的。我牵牛往过走,一个麻脸警察就训开了:人都不能过,牛还要过?!我说,同志,这是要给庄之蝶送鲜奶的,那麻子警察说:庄之蝶,是作家庄之蝶吗?我说:当然是作家庄之蝶!那麻子警察却啪地给我行个礼,说:请你通行,你告诉庄先生,我姓苏,是他的崇拜者!我牵了牛就走过去,我那时的脸面有盆盆大哩!你瞧瞧,这荣耀是送我千儿八百能抵得了?柳月就说:真有这事?刘嫂说:我哪里敢瞎编了!柳月就看着庄之蝶笑,眉毛挑了挑说:我倒也记起一宗事了,你住院第二天,洪江来了电话,说有四个街道工厂都想请你做了他们顾问,并不要你出什么力,只是给厂里写个产品介绍呀,工作汇报呀的,每月固定给你一千元的。庄之蝶说:洪江爱拉扯,上厕所小个便也能结识个便友的。不知在外面以我的名义又成什么精了,我去当什么顾问?!柳月说:我也这么说的。他说文化人这阵也吃香的,过去土匪聚众都抢个师爷的,街道工厂要赚大钱也明白这个理儿了。突然伸手在庄之蝶背上猛地一拍,掉下一个拍死了的牛虻,说:这么多人牛虻不叮,偏偏叮你!庄之蝶说:这牛虻怕不是个文学爱好者就是那个工厂的厂长嘛!说得牛月清、柳月和刘嫂全笑了。

说了一会话,看看天色不早,庄之蝶还是硬了腿儿附在牛的肚子下用口吮奶。柳月瞧着有意思,嚷着她也要噙了牛的奶头吮,才趴下身去,牛就四蹄乱蹬,那么一条毛尾像刷子一样扫得她脸疼。急一躲避,胳膊上的一件玉石镯儿掉在地上就碎了,当下哭丧了脸,说这玉镯儿是那家女主人赏她的一个月的工钱,拾了半块砖头就砸在牛背上。庄之蝶忙把她唬住,说:我早瞧见了,那是兰田次等玉,值不得几个钱的!你大姐有一个镯儿,是菊花玉镯,她胳膊大粗,也戴不上,我让她送你!柳月脸上绽了笑意,说:这牛也太没礼性。你吃奶它就不动的,莫非前世你们还有什么缘分?!庄之蝶说:这真说不定,它让你坏了一个玉镯儿,也怕是前世你欠过它的一笔小债!这话说着无意,柳月有心,听了却一天里闷闷不乐,恍恍惚惚倒觉得自己生前与这牛真有了什么宿怨,晚上吃罢饭,自个便到城墙根去,剜了一大篮嫩白蒿、蚂蚱菜、苦芨条,说是明日一早牛再来了喂了吃。牛月清说:柳月心这么好的,咱姐妹活该要在一处。我就见不得人可怜,谁家死了人,孝子一放哭声我眼泪就出来了。门前有了讨饭的,家里没有现成吃的,也要去饭馆买了蒸馍给他。去年初夏,天下着雨,三个终南山里来的麦客寻不到活,蜷在巷头屋檐下避雨,我就让他们来家住了一夜。你庄老师一提起这些事就笑我,说我是穷命。柳月说:大姐还算穷命呀,有几个像你这般有福的呢!连那卖奶的刘嫂也说,你家女主人银盆大脸,鼻端目亮,是个娘娘相哩!牛月清说:他是说我骨子里是穷命。柳月说:这么说也是的。以前没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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