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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庶民用暗器(2 / 2)

二千多年前的那場失敗,迫使當時的領導階級放棄了「借民力以治公田」的制度,大量的公田轉化為私田。公田裡的集體勞動也改革掉了,改成向私田徵收「公糧」的制度,這便是魯國的初稅畝,發生在西元前五九四年。這場被後來的歷史學家視為革命的制度變遷,確實開闢了兩個階級共同受益的雙贏局面,而新樹立的規則其實並不神秘,無非是我們熟悉的那一套:「交足國家的,留夠集體的,剩下都是自己的」,也就是一九七八年冒頭的大包幹——原來大包幹也不是首創。

【人性沒變】

想像一下那個時代,《詩經》的時代。年輕的戀人們還在彼此思念和怨恨,蟋蟀還是同樣地叫著,從田野裡叫到屋簷下。人世過去了上百代,但人的本性和蟋蟀的本性一樣,並沒有多少變化。我們的心和古人的心是相通的。

那些不通的心靈和思想到哪裡去了?那些不肯採納新規則的人到哪裡去了?這樣的流派和人物必定會有,不過無關大局。春秋五霸或戰國七雄中只要有一兩個認可新規則的就夠了,譬如,一個秦國的商鞅就夠了。那些冥頑不化之國和冥頑不化之輩最後都被滅了、被淘汰出局了。他們的後勤供應不足,軍隊的士氣不足,國力比較弱,早晚要被淘汰掉。

剛到農村插隊的時候,我曾問過偷懶的社員,為什麼不好好幹活。一位貧農反問道:「有我多少?」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過來,這就是在公有制中生活的農人的核心計算。在自留地裡,苦幹也好,偷懶也罷,好壞都是自己的。在集體的地裡則不然。譬如大寨有八十戶人家,你刨八十鎬,才有一鎬是給自己幹的。反過來,你偷懶少刨八十鎬,自己才承擔了一鎬的損失,其他七十九鎬的損失可以轉嫁給同隊社員。激勵大寨社員多刨兩鎬或少刨兩鎬的力量,從物質利益的角度計算起來,只有自留地的八十分之一,而領導們的感召力和威懾力又不能長期穩定地補足那七十九份,這便是大寨道路讓位給大包幹的道理。

我們的祖先還從資訊或監督成本的角度說過另一層道理,《呂氏春秋.審分》云:眾人共同耕種一塊土地,集體耕作速度就慢,因為有辦法隱藏偷懶。分地後幹活就快了,因為無法偷懶了?。

英雄很容易小看老百姓,最終被打敗的卻不是老百姓。毛澤東統帥著中國歷史上最強大的力量,一路陽剛純取攻勢,既要清除小農,又要徹底改造人心,試圖創造出一套新價值觀和計算得失的方式。當時宣傳得鋪天蓋地,灌輸得無孔不入。不過二十多年,許多東西就好像《詩經》中的故事了。

注釋:

?在修改本文的時候,讀到郭于華介紹詹姆斯.斯科特的《弱者的武器:農民反抗的日常形式》和《支配與反抗的藝術:隱藏的文本》這兩部著作的文章——<「弱者的武器」與「隱藏的文本」>。「暗器」的提法深受她這篇介紹文章的影響,特此致謝。

?無田甫田,維莠驕驕。無懷遠人,勞心忉忉。無田甫田,維莠桀桀。無思遠人,勞心怛怛。

?甫田即大田(毛亨、朱熹),大田為貴族所有(程俊英《詩經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五;華鋒等《詩經詮譯》,大象出版社,一九九七)。《詩經.小雅.甫田》中對甫田上的勞動場面和勞動關係的描繪也支持這種解釋。

?今以眾地者,公作則遲,有所匿其力也;分地則速,無所匿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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